第十九章（1/2）
又到了换药时间，冯洋乖乖地侧躺着，任由护士给他清理伤口。虽然疼痛，但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休养了大半日，身上的伤口虽然大部分已经结痂，但是暴力行为带来不仅仅是皮外伤，冯洋每每挪动躯体，总能感觉到不知是身体的哪个零件又出了问题，伴着嘎啦嘎啦地滞涩感，窜上一阵钝痛。
冯洋在护士的帮助下吃力地翻过身躺下，额角满是涔涔的湿汗。
换完药，护士准备出门，冯洋惨白着一张小脸，慢声细语地向护士道了谢。
方洁躲在病房外避嫌，一见换药的护士出来，仔细打听过了冯洋的愈合情况后，就赶紧进去照看冯洋。
忍痛并不等于不痛。
冷汗让冯洋觉得衣服粘身，十分的不舒服，额角也觉得冰凉。
得擦擦汗。
冯洋这么想着，一边费力地支起一只胳膊半撑在床上，去够床头柜上放着的手帕。
方洁一进门，就看到这个脸上伤痕累累，瘦小单薄的Omega一条伤腿吊着，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半侧着身体向床头柜伸着手。人的身体已经探出去大半，突然支撑着的伤臂似乎因为伤痛失了力，Omega整个人向着床下扑去。
这一幕颇为惊悚。掉下床去的话，这人的腿八成又得遭一次殃。方洁吓的大喊了一声祖宗，两个健步冲过去，在半空接住了冯洋摇摇欲坠的身体。
避嫌避嫌，方洁一边默念于小草别吃醋，一边挺着腰，轻手轻脚地把冯洋放回了床上。
冯洋惊魂未定，抬起小脸，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嘴里还不忘道谢：“刚才真是谢，谢谢你了。”
方洁这才第一次看清楚冯冰这个亲弟弟的长相。
这是几乎和冯冰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漂亮，认真看人的时候，因为眼睛睁大所以眼角微微下垂，显出一副怜人的模样来。不同的是，这双眼看起来更加忧郁，眼周俱是青紫色的淤青，脸上其他地方也都挂了彩，贴满了纱布和胶带。
方洁替冯洋可惜。
“你刚才想要拿什么？我帮你。你现在浑身都是伤，不好过多行动的。”
冯洋眨了眨眼睛，问道：“不要紧，我自己能行。那，顺便问一句，大姐姐您是我哥的朋友吗？”
啊，自己是个猪头吧，自我介绍都忘了。
方洁嘿嘿一笑：“是，我叫方洁，你哥的哥们儿，他应该跟你说了吧，晚上我来替他看护你一会儿。”
方洁有点理解冯冰向他说明的冯洋是怎样的了。
聪明，细致，但是缺乏安全感，总是试图用自立行为来武装自己，需要耐心和沟通的小孩。
冯洋不喜欢别人非必要的触碰，宁可冒险也要自己去干，但是如果讲通了道理，他就一定会听。
冯洋真的不算能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
他只是心里的某处生了病。
他认为他的不幸是家庭或者说家庭中的某个替罪者给他带来的。因此，他流毒的尖锐只扎在亲人的身上——正是因为对彼此了解，知道对方只会向自己张开软肋，所以才更有理由放开手脚去投射自己的妒忌和怨恨。
冯冰是学心理学的，他当然能洞悉出冯洋敌意背后的心理成因，只是他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悲哀地发现，他对这个家庭从根源延展出的绝望，冯洋正在一步一步地经历。
他尚不能走出来，面对深陷泥淖中的冯洋，他深感无力。
兄弟二人的绝望，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却是同样的鲜血淋漓。
方洁替冯冰想的很周到。既然是去见家长，免不了要好好表现一番，打扮，买东西不算，唠嗑互吹是一定少不了的。如果顺利，她甚至可以多牺牲一晚，帮那个木头一样的alpha做点好事。
于是，在来之前，从来都是心比筋粗的方洁也卯足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这个小弟弟。
方洁买了一堆零食水果，各色娃娃布偶若干，在家向于小草取经下了一大堆少儿不宜或者少儿才宜的影片，临出门略一琢磨，又背上了她自己都弹不出人声的尤克里里，搬家似的把东西堆到了病房里。
冯洋行动不方便，看着方洁进进出出地搬东西，神情诡异。
因为是警方帮忙安排的专人病房，冯洋有幸住了单间。然而饶是单间，方洁来回两趟，地面，沙发和茶桌居然都被占据了七七八八。本来就略显窄小的病房，仿佛一下被一种奇特的气氛塞满，比如长条的一大个粉红豹和一个占满了单人沙发的泰迪熊玩偶，桌子上摆着pad pro和一只尤克里里，地上全是各色的垃圾食品。
冯洋嘴角抽动，喊住打算继续出门的方洁：“方姐，那个，太多了。”
“可是，我车里还有。”方洁指了指外面，“还有好几个小猪佩奇的玩偶。”
“。。。。没事的，方姐，真的不用了。”大姐，行行好，我已经二十了。
“那好吧。”方洁放弃了继续搬家，挪挪唯一能坐人的病床上的被子，上炕一样脱了鞋盘腿坐了上来。她拍了拍被子，笑嘻嘻地跟冯洋搭讪。
“听我家的那位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喜欢看那种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但是喜欢他，然后他还喜欢你的电视剧，我照着tag下了四五部，够咱俩看一个晚上的了。”
要不是冯洋行动不方便，看着方洁在他面前划拉过那些电视剧的名字，忍不住很想拂袖而去。
冯冰一定是特地找了人来欺负他的。
名叫《你的明媚是我的忧伤》的电视剧主题曲已经响起，冯洋微笑着盯着屏幕，内心流下了呼唤坚强的泪水。
换成平日里的方洁，这种电视剧开了当做家务的背景乐她都嫌烦，于是非常顺利地，电视剧还没有播过半集，方洁嘴里塞着一瓣橘子，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连着值了72小时的班，精神力实在不足以抵抗这部电视剧的催眠，这真不怪她。
女主角絮絮叨叨的十分催眠，冯洋本来在阖着眼睛闭目养神，听到轻微的鼾声，睁眼一看，方洁已经四仰八叉地睡成了一滩。
冯洋抓过她的外套，上下左右尝试了多种角度，总是觉得礽不准，最终经过反复地模拟，他以老农撒网的一招成功地把外套盖到了方洁的身上。
她实在是睡得太熟了，以至于自己脸都被衣服糊住了也没有醒。
方洁熟睡，房间里除了换气扇嗡嗡作响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愈静愈噪，这些细微的声响陡然间把电视剧的声音无比地放大，冯洋觉得聒噪，伸手拿过Pad Pro把念经一样的电视剧关掉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方洁被自己横飞的口水淹醒。
屋里没有响声，方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才忽然反应过来，槽！冯洋呢？！！
她一把掀开蒙在眼前的衣服，眼睛刚适应屋里的灯光，就看到冯洋静静地坐在床上，拿着笔在Pro上写写画画。
方洁尴尬地抓了抓一窝乱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明明是受人之托来看护的，自己睡着了算个什么玩意儿。
方洁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冯冰还没回来，就凑到冯洋身边去看冯洋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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