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刘宇燃不喜欢季北，这是季北在高二就知道的事。
那天季北没写作业又迟到，爬上楼梯就看见班主任在训人，脚步就顺势迈上了教学楼顶楼。他推开天台旧得摇摇晃晃的锁，首先看到了一堆零散的烟头，再往上看，就看见刘宇燃冰冷的桃花眼。那天的日光晃得季北出了神，就他一愣神的时间，刘宇燃不耐烦的声音就破空而来：“看什么看？”
季北也是激不得，立刻回了一句：“看儿子呢。”
刘宇燃扔了烟，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转身就走。季北心头有火，拉了他一把：“话没说完走什么走？”
于是两个人在根本无人围观的情况下，白打了一场好架。季北气焰盛，拳头也过得去，但抵不过刘宇燃一身硬骨头，连接的全是漂亮的肌肉，最终季北龇牙咧嘴地被按在地上，听着他上头的人叼着烟，口气仿佛扯着一瞥笑的不屑声音：“跟你爷爷打，嫩了几百年。”
季北嘴里破了皮，含了口血， 气得脑袋都开始发晕。身上的人已经利落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两个堪堪十七岁的男生，没有深仇大恨，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梁子就结下了。季北课间操指着隔壁班队列里个头最高的刘宇燃，问朋友陈杨那人叫什么名字，在对方一阵连捧带夸的介绍里脸越来越黑，直接甩了一句老子与他不共戴天。
说不爽的音量大了点，刘宇燃本来插着兜站得歪歪斜斜的，听见声音就看了过来，轻飘飘扔来一句：“小屁孙子。”
季北怒不可遏，冲过人群就想揍刘宇燃。陈杨没跟住，惹得几米外的班主任一阵“反了你了！”的呼喊里拎住了他。刘宇燃眉毛都没抬，半笑不笑地看着季北被捉去教务处喝茶。
季北喝了一肚子水，心里燃着一股邪火，刘宇燃总是斜着看人的眼睛烙在那火里。季北坐不住，身上的青紫还没好全，又跑去隔壁班去堵刘宇燃了。结果满腔哼哧的热气，对方在窗边的桌子空空荡荡。季北问了一圈，打听到了刘宇燃常去的酒吧，直接一个人杀了过去。
冬天料峭的空气里，他左拐右拐，在学校附近找到了那家酒吧。酒吧下午是普通的饭馆，季北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气也消得七七八八，就准备回学校了。回程上经过巷子口，他抬眼随便一扫，就看到刘宇燃正在跟一个人接吻。
季北也没管人家花前月下气氛正好，正准备冲过去，刘宇燃把身子支起来了一点。季北正想着，这女生怎么这么高头发还这么短，等刘宇燃站直了，季北就看清他亲的是个男的了，他人就这么呆在了原地。
“我靠。”季北说。
刘宇燃听到声音回头，看清是他，脸已经黑到了极致，“怎么他妈的又是你。”
“靠，”季北又重复一遍，“你亲男的干嘛？”
刘宇燃已经侧过身来把人挡住了，顶了下腮，冰冷的眼神又飞过来，“老子亲你爹都行，gàn你屁事。”
季北听到自己老爹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通，理智告诉他应该发火，但不知怎么的使不上劲，拳头攥不起来，肌肉和心脏也都软绵绵的。刘宇燃就更没有跟他纠缠的意思了，拉上人就反方向出了巷子口。
季北挪不动步子，他用手摸上了自己莫名发烫的脸颊。
“操，还有这样的。”
季北性子虽然莽撞了一些，但是抖人隐私借此杀敌这种小人手段，他是不屑使的。他揣着刘宇燃这一个滚滚烫烫的秘密，心里隐约就有一种刘宇燃欠了他的感觉在里面，再在走廊上见到刘宇燃，底气也足了。他本来就没比刘宇燃矮多少，挺直了脊背，平视着刘宇燃，一脸讳莫如深。
刘宇燃本来在看手机，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动的意思，说：“我懒得踹你，你滚远点。”
季北听到他又是这个要死的口气，冷笑了起来：“我俩帐没算明白，滚不远。”
刘宇燃无语至极：“我跟你有个鸡儿的帐要算？”
季北被他层出不穷的脏话堵了喉咙，半天没憋出一句有杀伤力的攻击，对方早就绕开他走远了。季北慌不择言，冲刘宇燃喊：“你打人又骂人父母，给我道歉。”
走在前头的刘宇燃当真停了下来，侧着一半身子，笑了一下：“娘炮。”
周围有同学三三两两笑出声来，季北提脚就想追人打，结果刘宇燃亲那个男生的侧脸不知怎么的就窜入他的脑海里，他愣了，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那个画面，眼睁睁地看着刘宇燃走远。
等季北回过神来，走廊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踹了一脚铁皮的垃圾桶，也不知道在骂谁，“操。”
季北对于性向与恋爱的了解，始于那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巷子。那天的天气，空气的气味，道路上人的多少，他已经全然不记得，很多很多年后，他只记得刘宇燃抬起头时锋利的下颌，还有划过空气的冰冷眼神。
季北蹲在家附近的网吧，眼前的荧幕伴随着那个无意撞见的画面充盈不散。他飞快地打字，点击，用关键词逐渐拼凑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根线从对刘宇燃的讨厌开始，却意外联结到了他藏在骨血，基因，每根神经下的蛰伏已久的东西。他没有感到恶心，没有感到无所适从，惊讶伴随着恍然敲打着他，他懵懂，怔忡着，然后自己一个人揣不住了，跑去问了陈杨。
陈杨毫不在意地说：“男生和男生当然能谈恋爱，刘宇燃就是啊。”
“哈？”
“你不知道？”陈杨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刘宇燃换人贼快，一般一个月一个。要过了三个月还是一个人，那就是天下红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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