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玉米地刚刚收割过一茬。

一堆堆茎秆积在一处，人们点了火，走远到一边儿去，用沟壑纵横的粗糙大手捏着自己卷的叶子烟，时不时交换着吸上两口。

工人们舒服地喟叹一声，从口鼻中喷吐出的雾气混着呛人的浓烟升上澄澈的天空，在明亮到几近刺目的阳光照射下，那烟气的黑好像都被蒸发了，泛起了天空才有的淡淡蓝色，如梦似幻。

一个年轻人沉默地穿过这片谷地。

他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皮包，那个款式在二十年前还是很受欢迎的，那时候多是些白人老爷们从另一片大陆带来的，后来时间久了，有了新的皮包，白人老爷们厌烦了这些旧的，有些赏给了忠心的仆从长工，有的扔了，被这些穷鬼们捡走，拿去自己用了。

很显然这就是其中一个穷鬼。大热的天儿，他脑袋上还顶着一片打了补丁的毛呢帽，汗水打湿了他浅棕色的头发，顺着发尖儿滑到脸颊，又从下颌滴落，在他粗陋的衣服上打下一块并不明显的水迹。

他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不像别的穷人那样把衣服脱掉，露出常年被日光炙烤得黝黑的上身，哪怕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汗湿黏成了一团，这副矜持的作态活像个拙劣模仿贵族的流浪汉。有工人看见这个埋头赶路的年轻人，连忙呼喊别的工友来看稀奇古怪，一同对这个怪人指点一番，再拍着粗壮的大腿哈哈大笑，继续骂骂咧咧地操着满口荤话干活。

年轻人一路埋头走着，他感觉不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也感觉不到炎炎烈日对他的折磨。他偶尔停下来歇口气，甚至不用拿出提包里的水喝上一口，只是擦擦挂在眼睫上模糊了视线的汗珠，就继续走下去。

他必须要在落日前赶到唐·杜兰特的农场。

厨子在脏得根本看不清本来颜色的围腰上揩了揩手，一屁股在长凳上坐下来，用那双油腻腻的肥手随意遮掩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这个时间还没到下工的时候，再休息一会儿他就得准备给那些除了特别能吃以外没别的什么能的猪猡们把饭食给放出来了。

不等他别扭的拧着腰去把挤在肥肉缝里的口袋扒拉出来取出藏在里面的土烟，从敞开的大门照进大堂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厨子皱眉，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穷鬼挡了他的光。

他啐了一口，挺着肥油堆积过多而颤巍巍的肚子站起来，恶声恶气地骂道：“哪儿来的**养的货，不懂规矩？堵在门口讨饭呢？”

“我来找工作。”说是讨饭也没有什么错，年轻人低垂着眼，攥着提包说道。

厨子喉咙里滚出粘腻的痰音，不屑道：“这里是唐·杜兰特的工人吃饭的地方，你走错了。”

年轻人没有被喝退，而是上前一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用纸包好的东西。那玩意儿不太大，只这样看着没法判断到底是什么，年轻人把它轻轻放到了桌子上。覆在外面的纸在碰到坚硬的桌面时垂下了一角，状似不经意地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冰山一角，厨子趁此机会眼尖地看清了那是什么，竟然是一根西班牙老爷们用的卷烟！

他不动声色地把那玩意儿拿起来，攥在手心里，站起身来的同时把那根烟塞进了衣服兜里，笑眯眯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哥俩好地拉着他出了门。

“兄弟，你来得正好，现在杜兰特老爷正招短工呢。我带你去见丹尼尔那个老烟枪。”

他话语里的提示十分直白，年轻人嘴角扯起一抹板正的弧度，对他友好地点了点头，没有避开他满是油污的手掌。

丹尼尔是杜兰特家的忠仆，是杜兰特老爷从日不落帝国带来的，地位和他们这些下等人可不一般。

厨子老远就挥开嗓门大喊出声了：“嘿，丹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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