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2）

第二天天亮，苏伊萨仍然是从那座石屋出来。

大多数人都没有对此表露什么情绪，只在路上有几个大块头快活地冲他吹两个口哨，问他：“嘿，英雄苏伊萨，怎么没求老爷给你封个爵位？”

苏伊萨充耳不闻，阿库图却要捡起地上沾着泥巴的石头朝他们扔过去，准头不太好，还换来更响的笑声：“阿库图，小心砸坏煤油灯，要赔钱的！”

他们渐渐走远，笑声也稀疏了，阿库图小跑两步，一股脑地把手里的石头全都扔出去，气呼呼地想要骂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愤愤地憋着。人走远了，也听不见他的怒吼。

“他们就是嫉妒。”阿库图跑到苏伊萨身边，“嫉妒你救了老爷，以后会有个好前程。”

苏伊萨竟然回了他一句调侃：“还嫉妒你险些连玉米饼也吃不上？”

“什么？”阿库图瞪大了眼，“我昨天到底是为了谁才差点沦落到玉米饼也吃不上的地步的？”

苏伊萨说：“好吧，为了感谢你的牺牲……”

阿库图等着他的话，可苏伊萨又不说了，他有些气愤：“行吧，我知道了，‘愿上帝保佑你’。”

“等到了午饭时间你就知道了。”苏伊萨拍拍他的肩膀。

阿库图的心又高高吊起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词语可以让他如此激动，一个是钱，一个是食物。

“你要给我你的玉米饼吗？”阿库图忍不住追问，“我的老天，你可真大方！”

苏伊萨不理他了。人越来越多了，他又恢复了沉闷无趣的模样，阿库图追在他身后，避开那些打量他们的眼神，低下头凑近了小声道：“你好像心情很好？老爷奖赏你了？”

苏伊萨含混地在喉咙里滚了两嗓子咕噜，不置可否：“算是吧……我还向他讨了份工。”

“回去主屋工作？”

“不，不是。”苏伊萨摇头。主屋那里的工作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人手，而且工人们的速度很快，这几天已经到收尾的时候了，再晾上几天，雨季就要来了。

阿库图还想追问，但他宽厚的鼻翼**两下，脑子几乎全都空了，他咕咚一声，咽下口水，表情活像是在生吞果核，他仔细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是错觉吗？我似乎闻见了馅饼。”

馅饼，噢，馅饼。阿库图的脑子已经顺着他虚幻的嗅觉勾勒出了馅饼的模样……他眼前出现了金黄的油，香甜的玉米，和一把可口的菜豆。

他的胃因为他的幻想而开始痉挛。

饥饿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这片大陆上有太多人品尝过这种滋味，它是这世界最普通也最恶毒的美食，阿库图对于初尝饥饿时的感觉没有记忆，因为他能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对它再熟悉不过了。

最早的时候，饥饿还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一张玉米饼够让安安静静蜷缩起来的小黑仔短暂地屏蔽掉饥饿的骚扰，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饥饿越来越频繁地塞进他的嘴里，无处躲藏，无法摆脱。

渐渐的，他开始在两个极端反复跳跃：有时候，他会突然被空气中的气味——或许是摇晃的果香，或许只是偶然路过的风捎带的些许牛羊滋味——挑逗起胃部的疼痛，那种灼烧感翻涌着，冲上他的天灵盖，让他迷迷糊糊中只能靠分泌多余的唾液来缓解饥饿；有时候，他会突然感知不到除却饥饿以外的任何一种滋味。那可怕极了，连疼痛都缥缈起来，但又好像是某种恩赐，因为神明怜悯他的匮乏，才夺去他的感知，好叫他不至于沉浸在求而不得的苦痛之中，不至于为了一点微薄的气味而想要砸下他的膝盖与额头。

他想，或许又是幻觉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熬过去，等他吃饱了口水，就会再也闻不到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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