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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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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夕阳的弱光照在舟水的身上,将他白皙的面庞映出橙红。

他在日本使馆的一间小休息室里,房间虽小,五脏俱全,窗子开在西面,在下午一片温暖的光明。他已经禁闭有些时日了。

那天上午,在长行上课不久,父亲的副官满头大汗地找来,见到他连日本人古板的礼节都抛之不顾,二话不说将他赶进汽车,一路疾驰。舟水别无他法,望着窗外晨光中渐行渐远的校园建筑,脑海里翻腾着长行那句轻巧又郑重的“你只管往前走,怕的时候,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了。”

舟水没怕过,即便是幼年离开母亲,独自在马尔卡温家寄人篱下也没有;八岁远赴重洋,他只带上了憧憬。所以长行的话显得那么天真可笑。舟水再次回头,视线穿过透明的玻璃,那里没有长行。

副官坐在前排,从后视镜望着他,语气焦灼,压抑不住沉重:“舟水先生,计划有变,珍妮小姐意外身亡了。”

舟水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副官如坐针毡:“她是在做流产手术时感染身亡的,舟水大人正在通过外交方式同英国交涉。”

舟水心道“与我何干”,婚不是他主动要结的,他与珍妮小姐又不熟,两厢丝毫没有产生感情的打算,即便事先不知道珍妮和卡文之间的龌龊,他也不会过度吃惊——他心里还在龌龊地暗恋一位男子呢。

然而事情就像脱了轨的火车,不可抗力地朝不知名的方向滑去。未婚先孕已经让信奉基督教的贵族家庭蒙羞,堕胎更是罪不可赦。丑闻如阴影笼罩在马尔卡温昔日的荣耀上。警察局立刻承案,审查结果却将矛头指向了日方,指向了……舟水初。

证据是珍妮小姐的日记,里面详实地记载了舟水在两个月前对她实施了强暴,胎儿也经法医查验,证实却为两个月。而这段记录笔迹狂乱,明确了当事人受创后的精神状态。证据确凿,日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形势立时大逆转,一时街头大报小报沸沸扬扬,报业公司眉开眼笑。

但这一切仿佛与舟水初本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借用他名字进行的一场利益角逐,谁证明自己是最大受害者,谁便有优先话语权来制定蛋糕的分配。目前吉野号提早一步离港回日,英方没能握住这块重要的筹码,转而咬定舟水初这根救命稻草,千方百计将他定罪。

日本飞来横祸,中国作壁上观,等待鹤蚌相争,叫渔翁得了利去。邹公使心情大好,又摆了一次学子宴。这回周崇礼学乖了,安静地坐在角落,不多言不多语,也不多吃不多喝;长行这阵子则是对着报纸百爪挠心,千方百计想找到舟水的下落——若不是为了走邹小姐的门路,他就告病辞宴了。

邹公使十分满意这两个刺头的知情识趣,例行公事地挨个儿问过课业,遥拜过皇帝和老佛爷,方动了第一箸。长行看着满满一桌子鸡鸭鱼肉,给周崇礼夹了几筷子——整日介的面包和茶吃得周崇礼直缩水。

席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邹公使多喝了几杯,笑道:“再有三个月,你们就要结束理论课,上舰实习去了。朝廷给诸位考量的时间,除了上舰,也可以赚取其他专业继续深造,如果有这方面的想法,提前来我这里报个名,”说着举起酒杯,“老夫在此祝大家前程似锦。”

学子们兴高采烈地举杯应合,长行和周崇礼借着酒杯遮挡,视线瞧见楼梯间里,邹小姐一闪而过的身影。长行更是坐不住,周崇礼按住他,生怕他搞出幺蛾子,干脆举杯站起身来,像邹公使为上次的“出言不逊”赔罪。

长行作为同伙,不得已也跟着敬酒,暗地里不甘不愿地白了周崇礼一眼。邹公使宽宏大量,不经意似的对长行道:“将归啊,依公来了信,叫你毕了业就直接回国,不必上舰了。不过你已经在舰上实习过一阵子,也不打紧。”

——他那哪叫什么实习,他又不想上了战场给将士们当厨子!可邹公使把他阿玛的名字都抬了出来,要闹也闹不到邹公使头上去,当下只好先应承下来,准备回头就拍电报跟阿玛哭去!他深知,一旦回国,他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舟水,从此红尘万里,怀揣着不为人知的青涩相思,与一个陌生的女人传宗接代,相敬如宾——一想到这里,慌张茫然在空谷中回荡出绵延不绝的声响,可他总要回去的,回到那个散发着冰雪气息的干燥泥土中,他不是寂寞的浮萍,他有根。

——无论如何,也要确保舟水平安再走!

宴后,长行和舟水绕到了与使馆相隔一条街的拐角等待邹小姐。三人做贼似的沿着胡同七拐八拐,进到一间冷清的咖啡馆。这个咖啡馆是长行偶然发现的,离舟水介绍给他的那家服装店不远。

邹小姐要了咖啡,两个男人喝茶,但他们谁都没把心思分给美味的饮品。邹小姐开门见山道:“他现在被关在日本使馆里,我们谁也进不去。”

“他”自然指的是舟水初。长行懊丧道:“我们当然进不去,又不是什么话本子里劫法场……”

周崇礼瞄了他一眼,若在往日,别说劫法场,就是要命一条,长行也不带露怯,是以问道:“将归,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长行欲言又止,邹小姐催促道:“你还真有什么瞒着我们?”

长行正色道:“要救舟水也不是没办法,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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