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2)
“在之前向上峰交代的时候我才知道那玩意儿是病毒。如果我放走了任何一个人,在所有战友获救之后,为了保险,我想军队所做的应该不止是回收——我觉得会是直接销毁,销毁一颗没什么人的荒星上的一切病变可能。我想亚特也是这么想的。上峰默认了这一点,他们给出了解释——叛军投放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太可怕了,有的时候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不择手段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兰伯特似乎想要抬头看一看路易莎,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又把视线放低了。
“你有什么不满吗,兰姆,你可以和我说出来。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兰伯特终于抬头了,这是他在两个小时里第一次欲路易莎对视,路易莎终于看到了她需要的东西。
“我对自己不满,诺曼医生。在上峰询问我是否遗漏了任何一个暴徒的时候,我说没有。我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这和他们后来统计的数据一致,证据确凿,上峰相信了我。”兰伯特还在笑,笑容配上他的眼神,有点儿像个疯狂的alpha,“我说了实话,但我不应该这么做。可是……如果我不那么做,亚特的坚持算什么呢?
“我不是什么没人性的疯子,我记得我杀掉的每一个人。我其实没有沾多少血,是不是很可笑?我真正沾上的血还没有那些施虐的暴徒多。
路易莎看着兰伯特,看着他眼中的愤怒与仇恨。
“我想到了亚特,于是说了实话。可是有漏网之鱼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我在撒谎,但是我想到了亚特……他会生气,会指责我,会和我分道扬镳,我想我无法承受失去他。可是这种诚实同时让我觉得我背叛了亚特。
兰伯特看着路易莎,仇恨其实很适合他的眼睛。这些情绪让兰伯特变成了一个更锋利的人,像是一把终于出鞘的军刀。
“所以,诺曼医生,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救下来的人,是否真的值得拯救呢?第七区的人是否真的需要我们的‘救助’呢?第七区真的还存在值得拯救的人吗?”
路易莎的语气变得严厉:“费尔多准尉,我想你的这种想法太过偏激了!”
“如果值得拯救的人已经都不在了呢?如果只有自私卑劣的人才能在第七区活下来呢?在学校里,第七区被戏称为离地狱最近的地方,如果它真的已经变成魔鬼的温床呢?”
重复着“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兰伯特在不久前还是那个受到伤害也只会哭哭啼啼的兰伯特,格里芬伤害过他,他能够轻易原谅;奥索伤害过他,他也不期望复仇。带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善良,兰伯特把所有的愤怒和恚恨都对准了自己——为什么自己那么没用呢?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救下亨利呢?为什么自己最初要反抗奥索呢?
如果我从未出生,瓦里和杰克是不是就不必分开,亨特雷是不是就不必为救我而死,甚至连格里芬都可能找到一个更乖巧不想着叛逃的妻子。
我为什么要存在呢?
路易莎以为兰伯特持有的极端偏见,其实同样含有兰伯特的自责。第七区终于教会了兰伯特仇恨,不止对他人,也有对自己。
多年以后,兰伯特曾经回想过他此时的问题。
那时候兰伯特终于明白了自己心底更深层的疑惑——
“我是否已经无药可救?我是否已经被拉进地狱底层?我是否……成为了最应该被仇视的那种人呢?”
路易莎给不出回答来。路易莎不知道兰伯特来自第七区这个小秘密,她不知道瓦里,不知道杰克,不知道格里芬,不知道亨特雷,不知道兰伯特的所有失去。她眼中只有一个因为挚友受伤而过度偏激的兵士。
她开出的药方只有两味原料——时间、以及下一次的约见。
路易莎没有看到真正的伤口,自然无法让兰伯特真正愈合。
路易莎只能有些盲目地希望,当那个可怜的机甲兵醒来之后,能够做些什么让这个年轻的准尉理智一些。
在兰伯特走后,路易莎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要有战区呢?
战争真的是太可怕了。
在兰伯特结束了第三次劳而无功的心理辅导之后,小亚瑟终于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