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这瞬间空气都凝固了。何云起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没有看到任何异样。舒兰不理解他怎么突然停下,只能赶紧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她的手指已经吓得冰凉,光说这双手给人的感觉,与她之前描述的女鬼不差多少了,连呼吸都在催促着她的心跳,浑身颤抖到几乎痉挛:“何……何先生,你……您怎么……怎么不走了!何先生……你还在吗!”
“在,你抓着我呢。”
何云起无暇再去安慰身后惊魂未定的女人,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这次遇到的究竟是什么,小说里的人物?因为不满自己的悲惨命运而变成厉鬼?在他亲眼看见之前,他坚定的认为这是舒兰的幻觉,因为过于投入创作而产生的行为偏差。
也就是说,她可能因为过于投入创作,分不清作品和现实,以至于幻想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女人,并按照她所构想的这个女子的行为模式,偷偷地给自己的屋子洒水,拖地,甚至扮作女鬼在走廊里徘徊,拍打房门。而处于这一阶段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问题的存在罢了。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当身处其中,亲眼见到了作祟纠缠的怨灵时,何云起就不得不开始重新梳理这个问题了。难道是舒兰的作品,真的与现实中的某人命运相连?又或者她明知这个故事有隐情,却又对它进行了改写,最终招致了怨气的到来?
无论哪种可能,都指向了共同的一点,她在撒谎。
要是能把谎说到这个地步,何云起都要肃然起敬了。
无论是初次咨询的叙述,还是往后每一次来访的重复叙述,她都永远是一脸惊恐,一脸真诚,这让人不信都得信。
可这不重要了,何云起虽然从学生时代就好管闲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逃离鬼打墙的困局。身旁的女人见他不说话,也不敢继续询问,而是将手紧紧的攥在了他的胳膊上,恨不得能直接跟他黏在一起。
可那力道太大了,他都觉得被攥得有点生疼。
“舒女士,你能不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而舒兰此时却几乎整个人贴在他的手臂上了,这姿势实在过于尴尬,也不方便行走。何云起回过头去,试图通过安慰让她缓解紧张的情绪,别的不说,至少能稍微松开手,别抓得这样紧,让两人都不好行走。
可他仅仅是扭过半个头,将目光下移了几分,就看见自己臂膀上缠绕的黑色发丝。
那东西从舒兰的手中生出来,像蚯蚓一样绕着她的每一根手指,甚至连精致雕琢的指甲,都被那丝丝黑发勒得掉了漆,那些濡湿腥臭的长发,正控制着她的手,让她紧紧抓住何云起不放,都快把尖锐的指甲刺到肉里去了。那一刻何云起的脑海一片空白,鬼他见得多了,但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殃及无辜的!
现在怎么办?怎么做才有用?要拿出手机放大悲咒吗?能镇住吗?
连他都开始有了疯癫的想法,更何况已经被黑发缠住的舒兰。何云起的视线在她手上停留超过两秒时,她就意识到了自己有东西来了,可是还没等她开始挣扎,那头发已经飞速地从她身后蔓延开来,带着她最熟悉的水腥味在她的每一寸暴露的皮肤上蠕动,一切都太快了。
冰冷的嘶嘶声在漆黑的楼梯间里蔓延,这会舒兰无法尖叫了,因为她的喉咙已经被死死堵住,黑发铺天盖地而来,堆满了狭窄的楼梯间,连她的嘴里都在不断的向外喷涌着粘腻的头发,此刻的她只剩下了类似呜咽的急促的哭声。
何云起猛地抬起头,他看见这些黑发的源头,是楼梯间的格窗,格窗的玻璃上,那张泡发了的面团似的脸,紧紧吸附在外层玻璃上,咧出了一个比半个脸还大的笑容,正怨毒的盯着他们。
要不是接下来还要逃命,何云起只想就这么晕过去算了。
他冷静,他思考,他带着人逃命,是因为他想活下去,又不是因为他不害怕!
现下他就算想自私一点抛下舒兰独自逃命,他的胳膊也不会允许的。情况紧急,来不及再深思下去,何云起用还自由动弹的一只手飞快的将自己全身摸了一遍,终于在牛仔裤的后口袋里摸到了一把小巧的生锈的美工刀。
他自己也不记得为什么要把美工刀放在那里,可如今也顾不得去回忆了,他将刀子握在手里,拇指一推,将刀刃推了出来,锈迹斑斑的刀刃看起来完全不顶用,但这是唯一的生机,就此一搏了。
眼看着舒兰就要被埋在这濡湿的长发中了,何云起紧紧抓住了舒兰还露在外面的手,果断向前迈了一大步,将手中的刀刃划向了女人身后的窗框边还在不断往里涌入的头发。他必须离开这里,而且是带着他的客户一起,其余的,都等逃出去了之后再说!
刀刃划过湿发的触感震得他手指发麻,那仿佛不是脆弱易断的头发, 而是有生命的毒蛇,被坚硬的鳞片保护着,即使这样用力的划了下去也照样纹丝不动。而粘在玻璃上的脸似乎注意到了他,还没给他奋力划下第二刀的机会,窗框上盘踞的一簇头发便剑一般地刺了过来,速度极快,这让原本就只有一只手能动的他躲闪不及。
下一个瞬间,那湿发就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和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