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1/2）

漠漠青冥不可梯，梯山高出辟层蹊。朝天有路风云合，隐雾何人竹不栖。玉塞万年凭作障，泉源六出各成溪。振衣千仞曾寻梦，一览青川绿树低。

这是后世文人张昭美游览武威天梯山时随兴所作之诗，他不知一千多年以前，曾有位帝王与他伫立在同一处山巅，望着那峰峦叠嶂，烟岚云海，山梯攀天，生出的却是与之壮阔激怀截然相反的苍茫寂寥之意。

“陛下。”身后传来乞直柯恭敬的声音，“通往大佛寺的栈桥已修好了。”

“嗯。”元歆收回远眺的视线淡淡应道，衣带随风翻舞，转身与他一起走入烟缭雾绕的山道中。由于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本就年久失修的栈桥便垮塌了一段，无奈元歆爬山爬到一半才收到消息，只好命人临时修复，于是这一等便从早上等到了中午。

乞直柯望着前方自家陛下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等得不耐烦，自从三年前的那场变故后，对方就变得越来越个性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似乎什么都再激不起他心中的半点波澜。不过身为侍卫长的自己多少还是知道点的，其实对方并非没有情绪波动，而是把自己彻底压抑封闭了起来，只有当他望向祈王殿下送给他的那把折扇时，那双深沉眼眸中的情绪才会显露无疑。

那是永失所爱的极致悲伤。

陛下他至今还是忘不了也放不下祈王殿下。

思及此处，乞直柯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他还是有点无法接受他家陛下居然喜欢男人，不过是那个人的话，似乎也不难理解了，只可惜斯人已逝，世上已再无谁可以让陛下像曾经那样开怀大笑了。

大佛寺虽名为寺，实则并非庙宇，而是一座始建于北凉的佛像石窟，其间一座高伟雄丽的释迦牟尼大像，高约二十八米，面水而立，静影映波，神态温庄慈和，造型匀称自然，两旁还凿有多座供养菩萨造像，窟内南北两壁绘有大量精美壁画，工艺之瑰巧可堪为当世之最。而主持开凿这座石窟的，便是名誉凉州的高僧斐真，元歆尚未得缘一见本人，便先来此观摩观摩大师的作品。

走过栈桥，远远便见那释迦大佛像前跪了个女子正在祷祝，他不禁皱了下眉，乞直柯忙道：“陛下息怒，许是附近的村民从后山绕上来的，臣这便去将人赶走。”

“罢了，本就是微服出行，就勿去惊扰百姓了。”元歆面色淡淡，“而且她就要走了。”

乞直柯遂看过去，只见那女子果然已站了起来，背过一旁的竹篓最后再仰首端望了那大佛一会儿，便转身朝拐角处正在朝其招手的女伴走去并肩离开了。

元歆来到那女子刚刚跪立过的地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了一点对方身上留下的淡淡药草香，天梯山周边盛产奇珍异草，许多村民以采药为生，想来刚刚那个女子也是如此。他抬头仰望着大佛慈悲悯世的面容，心中默念迦蓝经，祈愿那浴火之魂已踏西方净土永享极乐，忽听一阵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传来：“哎呀无虞你等我一下嘛，我簪子好像掉原先那地儿了~”

一个圆脸杏目的少女背着竹篓从拐角后面冒了出来，她弯身捡起自己遗落的木簪拍了拍灰，抬头正好瞥见佛像下伫立着的二人，不由愣了愣，视线在元歆身上定了一会儿，继而脸色绯红地转身撒腿又跑回去：“无虞我看到一个好俊的公子啊~~”

等在那边的那个人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你不是去捡簪子么？”

“是真的有个很俊的公子在那里啦，我感觉被他看一眼都能怀娃娃啦~”

对方无语地叹了口气，一副不想被她传染花痴的无奈：“……我先回去了。”

乞直柯抽了下嘴角，心道这凉州的民风还真是热情奔放，夸人都这么别具一格，转眸却见他家陛下怔怔地愣在那里，整张脸上都写着不可置信：“乞直柯，刚刚那人的声音是不是很耳熟？”

耳熟？乞直柯摸摸脑袋表示不解，元歆已冲了过去，可拐角那头哪还有芳迹可寻，唯余清涧石泉草盛花嫣，山道悠悠雾茫茫。

“陛下？”乞直柯忙凑过去，元歆望着那烟缭雾绕的缥缈不知处，神情怅怅，终是垂眸寥落地叹了口气：“罢了，兴许只是朕一时恍惚。”

两人回到山下小镇已是黄昏时分，随意找了家酒肆走进去，看店的是个浓妆艳抹的三十多岁女子，瞧他们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不由风情万种地扭着腰热情招呼过来：“二位客官看着好面生呢，是从外地来的吧？”说着还朝元歆抛了个媚眼，而元歆只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地喝着茶。

乞直柯咳嗽一声，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招牌特色，都给爷上了来。”

“哎哟~”费三娘立即两眼放光地把银子喜滋滋揣进兜里，“二位客官可是来得巧，小店下午刚送来一批鹿角菜，这玩意儿可珍贵稀有得紧，要去那天梯山的岱阴枯木里寻，而且就现在这季节有，凉拌着吃那叫一个鲜脆爽口，保准是您们从未吃过的美味~”

她话音刚落，隔壁桌的一个食客便激动凑了过来：“鹿角菜？是不是冯娘子送过来的？她什么时候走的？”

费三娘翻了个白眼过去：“我说姜老六，你还惦记着人冯娘子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癞蛤//蟆(这个词为毛会被和谐一脸懵逼我）吃得起天鹅肉么~”

姜老六被她一通羞辱不禁涨红了脸，却还是犹自愤愤不甘道：“等老子过阵子发达了便八抬大轿娶冯娘子过门，看你到时候还有何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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