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2）

凡间隐约雷鸣，乃是因九重天上正在行天雷地火之刑。

天雷地火，顾名思义是以“天雷”震泽天雷、无极电光和“地火”莲台业火构成，为天界重刑，按例需由雷公、电母夫妇，以及历任火神共同掌刑。此番，由于火神旭凤尚在凡间，地火部分特由先火神，也就是天后荼姚亲自执行。

而受刑的自然是润玉。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天后所期许的方向发展着......表面看去，似乎是这样没错。

精卫依照命令站在距离刑场仅十步开外的地方，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洞庭湖少主——那个被润玉唤作“鲤儿”的孩子。她撑起结界，将兜头洒落的星火隔绝在方寸之外，同时也单方面地隔绝了鲤儿“润玉哥哥、润玉哥哥”的嚎啕大哭与尖声悲啼。

耳边的突然清净使天后舒展了因烦躁难耐而紧绷的面容，分神赞许地看了精卫一眼，望向润玉的时候复又再添了三分快意。

精卫垂下头，移开了目光。

与鲤儿相比，一旁的彦佑则远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是带给润玉的“猛药”中，法力最为精进的一位，因此在抓获的三万洞庭水族里，惟有他被防范地尤其严密，整个人被灵宝钉入骨髓，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态跪伏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但他始终不肯低头，睚眦欲裂地死死盯住天后的方向，任凭火星时而刮过他的面颊。

“还有九百道，谁敢懈怠！”是天后迸出饱含怒气的一喝拉回了精卫的思绪。

她抬头望去，只见雷公、电母二人不知何时已收回了大部分灵力，正悄然面面相觑，不忍之色溢于言表。

“你们这是想徇私包庇？”天后怒极反笑：“既如此，不如代他受刑？”

“末将不敢……”雷公忙道。

天后并没有在开玩笑。润玉先前确已立下“以三万道雷火换三万洞庭水族赦令”的上神之誓，此时尚未完成，这些雷公与电母当然清楚。他们只得强压下恻隐之心，双双动作僵硬地重新掐诀，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刑罚。

精卫默然而立，修眉紧蹙，一边留意润玉的情况，心越来越沉。

经受了两万余道雷火的润玉，此时已然几无声息、生死未知，一袭白衣早就面目全非，裸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不遍布灼伤的疮痍……如今，他怕是仅凭借着一口气的勉强维持住了人形。然雷火还有百余道，他却接近强弩之末。

一旦这最后的一点灵力散去，意味着的便是元神损毁……届时，他即便还留有一条性命，这辈子也恐怕再无翻身的可能。

天后显然也深谙这一点。

在只有精卫能看见的角度，她单手维持着莲台业火，右手则突然变换了法诀，掐出一道更为繁复精妙的术法。

看到这个手势，精卫的双眸溢出震惊之色。而随着蓝紫色的火焰伴随幽莲绽放，雷公和电母也察觉到了天后的意图。显而易见的惊惧在他们面上浮现，慌忙停止了天雷，跪劝道：“天后娘娘，天雷地火之刑中并无琉璃净火。若使用琉璃净火，则夜神必死，届时天帝陛下……还请娘娘三思啊！”

然而，听了她的话，天后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再等不得半刻，竟豪不遮掩地用双手聚集灵力。转眼之间，火莲盛放——天后此举，分明是铁了心，要在天帝察觉之前孤注一掷、断绝润玉全部生路！

雷公与电母哑然，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精卫的方向看来，眼中俱是无法接受的茫然与绝望。

天后为什么要这样做，无论是他们还是精卫都已懂得：只要在天帝闻风赶来之前杀死润玉，天后的儿子旭凤就将是天界无二的储君。而天后想要从谋害天帝之子的罪名中脱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同在行刑的他们两个当成替罪羊！

而精卫，她将成为最完美的证人，这是天后对于她作为旭凤正妻第一候选人的最大认可，从此，她将坚定地与旭凤的利益牢牢捆绑。

嫁给旭凤固然曾是精卫所希望的……然而此刻，她的心中毫无喜悦。

蓝紫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这奇诡、不详的火光，曾经在她眼中是那样美丽，从儿时第一次见到旭凤使用它时起，精卫的诸多憧憬便由此慢慢发芽、生长，支撑着她，为他拿起剑、为他穿上戎装、为他走过血海尸山。

可谁又能想到，最终也是它，将这幻梦焚烧殆尽了呢？

不，错的并不是琉璃净火。它原非天界所有，是初代凤主得极乐天界药师琉璃尊者点化相授，本不应成为替任何一人开辟帝路的屠刀……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随形、庄严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无异......”

琉璃净火，出。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煞纲庄严，过于日月……”

在它未触达润玉的一息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伏在地上的彦佑一声凄啸，竟冲破了灵宝束缚，撑地而起，朝着润玉的方向飞扑过去，却在距离他尚有一丈处摔倒在地；又比如，雷公与电母不约而同地发动了防御结界，试图护持润玉，至少保他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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