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2）
大长老饶有兴味地将烟杆在手上敲了敲，将之熄灭了。
“那是墓碑，前朝大天师尤颐的墓碑。”她说：“而周围的那些石丘，也是墓碑......里面埋的全部是鬼谷当年被杀死的无辜弟子，以及为他们陪葬的罪人——包括我族初代圣女清玥，和淮梧国开国先王，羌祁老贼。”
锦觅与文草俱是一愣，面面相觑。大长老却已将往事慢慢道来：
“五百多年前，圣医族不过是鬼谷中的一部分，称为医宗，与之并行的还有毒、卜二宗。当时，鬼谷弟子不论男女。清玥仅是个小小的医宗首领罢了，也并没有什么不能嫁人的说法......但坏就坏在，她嫁给了前朝贵族的旁支之子，姜祁。”
“姜祁是天纵之才，野心勃勃，却亦是天煞命格。为了扶持他登顶王位，清玥伙同毒宗暗杀当时的卜宗首领，也就是尤颐，伪造天命卦象，又灭口卜宗弟子百余人......也许是篡改天命的反噬吧，羌祁坐上王位后，原本健壮身体竟一日不如一日。清玥为了给他续命，便又想出了炼制药女的毒方。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动用手中权力，让医宗吞并了毒宗，美其名曰‘圣医族’。”
“自那之后，圣医族开始只收女子，鬼谷旧时的弟子大都丢了性命，剩下的不是被迫做了清玥手中的棋子，就是流离他国，苦不堪言，直到恩人的出现——她是尤颐的小弟子，隐姓埋名数十载，利用鬼谷旧址的地形奇貌布下杀阵‘寒思’。不止如此，她身边还有个帮手，似是从毒宗逃逸的弟子，助她悄无声息地培育出了蛊王‘如故’，也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正是因为服下了‘如故’，恩人的容貌几十年而不老，这样对垂垂老矣的姜祁和清玥才有足够的诱惑力，引诱他们离开高高在上的都城，回到鬼谷求药，最终死在了‘寒思’当中。”
“所以，‘如故’不是药，而是......蛊？”文草问道。
“不错，是蛊——吞食宿主岁月，从而使其不老不死之蛊。原本我也无法相信世间竟会有这般逆天改命之物......”大长老长叹一声：“但次代圣女乃是一名献给姜祁的药女，被封为平夫人，姜祁一度非常宠爱她，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她。她是亲眼所见，当恩人现身时，容貌还是画像上的少女模样，还有清玥当时的反应。”
文草疑惑道：“次代圣女大人是姜祁的妃子，那为何那位恩人没有杀她？”
大长老颇为快意地答道：“因为次代圣女对清玥恨之入骨，忍辱负重只为离间她与姜祁，让她晚年无一日好过。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毒王‘清玥’正是由这位圣女研制并命名的，定要让后人谈清玥而色变，令她遗臭万年！清玥死后，恩人不仅不杀她，还把从毒宗、卜宗传承来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她。只可惜，卜宗已无后人，次代圣女学会了毒方，却再也学不会‘寒思’......”说到这里，大长老似是说累了，再次半阖上眼皮，脊背佝偻得更深了。
但锦觅走上前，大着胆子推了推她。
“大长老......我还有一个问题，”她急切地说：“既然青女娘娘吃了‘如故’，那她现在还活着吗？您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幽萝大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段往事在毒宗代代相传下来的时候，我们只把她称为‘小天师’，因为她是尤颐的弟子，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为尤颐复仇......她最终去了哪里，连次代圣女也不得而知。”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想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年岁，就会知道，长生不老绝不是什么好事......在一切尘埃落地的那一刻死去，才是最大的福气。”
言毕，她步履蹒跚地移到青女神像跟前，向它深深一揖，复又转过身来向锦觅二人道：“好了，我也累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也一并问了吧。”
“我们什么时候去淮梧？”文草道。
“......你问的这是什么？”幽萝大长老没有反应过来：“有人叫我们去淮梧？”
文草无奈地提醒道：“是我和锦觅，而且就是您说的......您总是这样，对以前的事情记得清楚，才发生不久的，一累着就容易忘记事儿。”
听了这话，幽萝大长老垂眸思考了一阵，忽地将杖在地上点了两下，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不用去了。回族里去吧。”
这次轮到文草不明白了：“您说什么？我和锦觅，我们可是违反了族规才被拘来的啊......您不是说，圣女准备把我们也炼成药人吗？”
“她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来不及了，”幽萝大长老冷笑道：“昨日正部考核后不久，淮梧都城送来了急报：王已在弥留之际。菖蒲违反族规，带亲信连夜逃走了。”
“圣女逃走了？”文草道：“可这样的话，圣医族便是毁了同生共死的盟约，等新王即位后，可会追究？”
“放心，她跑不了多远。你以为淮梧王的病情为何会拖到最后一刻才传到族中？“幽萝大长老淡淡地说：“菖蒲自以为三十年前就已将全族收归己用，还一直以清玥为榜样，暗地里偷学她的方子，以为我不知道……要真论心机城府，她连清玥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恰在这时，荆芥长老从门外走进来，幽萝大长老便又转头向她抱怨道：“本来，早在三十年前我就该隐退了，可一眨眼都到这个岁数了，我还要拼着把老骨头清理门户，毒宗首领真不是好差事。”
“是荆芥无能，”荆芥长老惭愧道：“……不过刚才据探子来报，菖蒲挟持羌兰公主一路往梁虢而去，熠王得到我们的消息已成功伏击，当场将菖蒲诛杀。”
“很好，”幽萝大长老的表情松快了下来，点了点锦觅和文草：“这两个娃娃心性都很不错，堪为我宗后人。你且带回去好生培养，日后一个继承毒宗，一个便做为新任圣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