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2)
这话一出,茶室里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盛知勤略微镇定一点,悄悄把盛启明刚添上热茶的茶杯挪远了点,估计是怕他爸一怒之下拿杯子砸他的宝贝弟弟。
盛启明没注意到盛知勤的小动作,瞪着盛知煦说:“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没有回应,盛知煦微低着头,理了理翻折上去的衣袖,抬手把领带扯松了又解开两粒衣扣,像没听见似的。
盛启明咬了咬牙,腮帮子上的肉鼓起来硬梆梆的一块,柳舒见状往他胳膊上拍了拍,跟他使了个眼色,盛启明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发作。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今天我们谈谈吧,”柳舒说着,看了看盛启明和盛知勤,“你爸和你哥不参与,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行不行?”
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盛知煦看了眼柳舒,不禁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个男人,他哥脸上微有些吃惊,但他爸看上去好像并不意外,也许是柳舒跟他沟通过什么两人有了默契。
盛知煦点点头:“你问吧。”
柳舒双手放在茶桌上,她的手很漂亮,手指纤长,也是一双天生就要弹琴的手。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宜,看着依然白嫩,十指都涂着朱红色的指甲油,更显出几分贵气。她两手交叠,似乎斟酌了一番,郑重地问:“你是不是改不了了?”
愣了一下,盛知煦就想笑,柳舒看上去那么郑重其事的,开口却问了这个早在他出柜的时候就回答过无数次的问题,看来在这件事上,他爸妈确实很难死心。
“这不是做题,你说我错了,我拿块橡皮擦一擦就能改,”盛知煦看向盛启明,“爸是医生,你知道的,这不是病,不是吃点药做个手术就能解决的。”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姿态显得是轻松又不羁,语气却十足地嘲讽:“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没送我去电击,做什么心理修正。”
盛启明额上的青筋鼓了鼓,呼吸也明显地粗重了几分,眼看就要动怒,柳舒带着警告的眼神瞥他一眼,他转过头去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茶室的门突然推开,盛玲珑迈着小短腿一溜烟儿地跑进来,嘴里嚷着:“小叔叔,小叔叔,快来陪我玩呀!”
陈谨追在后边:“玲珑,你慢点儿!”
盛知勤站了起来:“小心点啊。”
盛玲珑朝着盛知煦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起小脸笑眯眯地撒娇:“小叔叔,陪我玩呀。”
盛知煦低头看着她,在她头上摸了摸,笑笑没说话。
柳舒看向陈谨说:“把玲珑抱出去吧。”
陈谨应了一声,抱起盛玲珑往外走。大概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盛玲珑从陈谨怀里扭过脸朝屋里几个大人脸上看了几眼,噘着嘴没敢再嚷嚷。
茶室的门重新关上,屋里又恢复了安静。柳舒看向盛知煦:“你现在这样说,等以后年纪大了,不说别人,就看看你哥,你没有个完整的家庭,你就不会羡慕吗?”
盛知勤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低头喝了口茶。
盛知煦微微一笑:“什么叫完整?对我来说,有一个我爱又爱我的伴侣就是完整,如果你说的完整仅仅只是指丈夫妻子和孩子,那只能说明我们对完整的定义有偏差,我不会为此批评你,你也不能因此就说我是错的。”
盛启明忍不住“哼”一声:“你们连婚都不能结,也算家庭?”
盛知煦还是淡淡地笑着:“看来爸对家庭的定义就只是一纸结婚证书,和相不相爱,又或者有没有孩子无关是吗?妈,你和爸能不能统一一下口径,不然你们一人一个定义,那我们永远扯不完了。”
“你这是狡辩。”盛启明气哼哼地说。
柳舒不满地瞥他一眼:“你别说话。”
“行行,我不说了。”盛启明往后靠到椅背上,双臂环胸,嘴角狠狠地往下撇着。
老两口自己有了内讧的苗头,盛知勤颇为乖觉地表现了一下存在感,他往柳舒的杯子里添了点茶,说:“妈,润润喉咙。”
柳舒没碰茶,看着盛知煦继续问:“你能保证你不会后悔?”
“你有没有后悔呢?”盛知煦说,“你和我爸这几十年婚姻里,有没有过心生后悔的一瞬间?”
他这话问得太尖刻,柳舒和盛启明都不由沉了脸,盛知勤忙瞪他一眼:“说你自己,别扯爸妈,注意下自己态度。”
盛知煦无所谓似地摊了摊手:“成年人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们不是一直这么教育我的吗?不过我倒是想过,要是我真为了所谓的体面或是顾忌别人的眼光就去结婚生孩子,那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后悔。”
“你又怎么确定?”柳舒沉声问道。
盛知煦深深地看了眼柳舒,点点头说:“我确定,因为我一定会后悔我欺骗了自己,错过了真正的爱人,还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女性。”
他往前探了探身,直盯着柳舒的眼睛:“妈妈,您也是女人,您能接受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生活一辈子吗?如果您有女儿,会愿意看到她过这样的生活吗?”
柳舒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像是掩饰什么似的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盛知煦心头突生一阵荒谬感。当初他向家里出柜的时候,也曾想和他爸妈坐下来好好地沟通,可他们没有给他机会,而是选择了直接用强硬的手段镇压。
于是这些本该早就谈过无数遍的话题到今天才摊在桌面上,然而如今他的心境跟当时已经全然两样,对沟通的结果已经不抱期待,只有时过境迁的唏嘘。
柳舒抿了抿唇,似乎平复了心绪,盛知煦看到她嘴角已经有了明显的下垂的细纹。她说:“如果你的事被曝光,被亲戚朋友,被同事同学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比如?”
问的时候盛知煦就在心里作了假设,猜测柳舒也许会说,有没有想过这事对盛家的影响,他爸怎么面对医院的同事和员工,她又怎么面对学生,会有多少流言蜚语指指点点嘲笑或疏离。
但柳舒静了静,说:“比如,你要是在上海都待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盛知煦一愣,他没想到柳舒会这么说,立刻地就想反驳说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一点私生活而已怎么可能待不下去,但他很快地醒了神,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回答。沉默片刻,他淡淡一笑,说:“世界那么大,哪儿不能去。”
这个答案显然也并没有让柳舒满意。
她看着盛知煦,缓缓说:“是,世界那么大,你哪儿都能去,你也可以抛下父母远走高飞,可以出国,去那些同性婚姻已经合法的国家,可是你也知道,即使是那些国家,歧视也依然存在,一旦你身上贴上了这个标签,就一辈子无法摆脱,它会影响你一生,你的工作、生活……你现在还年轻,当然觉得无所畏惧,可以后呢?你真的认为自己可以一直无所畏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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