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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莫孤人间月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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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壑办展被沈越戳破没多久,竟受到成帝的召见。入宫听完旨意,寻壑吓了一跳,成帝竟是要他承办今年大齐、西蒙、金虏三国的布料商贸会展。细问之下,寻壑更是震惊,原来事出有因,自己私下办的几次衣冠展竟‘美名远扬’,传进金虏忽韩王耳朵里。这位金虏大王千里传信,声称非常欣赏寻壑的别出心裁,二度提议与大齐恢复贸易,并将出席今年六月中旬的布料商贸会展。

小玩怡情,而成帝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赏自己一通‘大玩’,寻壑如临大敌。

最终,寻壑硬着头皮接下差使。

会展定址逸仙避暑山庄,眼下三月中旬,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寻壑紧锣密鼓,主持大局的同时,遴选出数百名织工绣女,集中到九畹劳作。仙眠渡距九畹较远,沈越不想寻壑在往返上费时,便在九畹附近买下一处院落,招兵买马安排布置,装扮出个模样,而后让寻壑住进里面。

转眼五月底,沈越这几日前往浙江督工,而寻壑则在九畹工坊忙碌。今天又裁出几件成衣,正穿在试衣女身上。

“不行,大袖纱罗衫得配上云头履,普通丝履踢不起裙摆,飘逸感不够,快换。”

“嗯,小怜身上的这件金蔷薇花罗裙不错。不过走台步时,恐怕外层纱会飘起来。”

这唤作小怜的女子,正是寻壑沙鸥合力挽救的那位。“丘公子想得真周到,刚刚走步时确实飘了起来,恼人!”为配合试装,女子薄施淡彩。此际,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动人春色不须多,千娇百媚迷倒众生。然而,寻壑却无心赏花,煞风景吩咐:“去把白玉双佩取来。”

很快,玉佩送到寻壑面前。寻壑却未接过,转而指使道:“给小怜佩上。”

果然,有了玉佩的加持,走动时,那层外纱再没飘起。

视察完这一处,寻壑转入绣棚。不同于试衣坊里群芳竞艳的喧闹,绣棚师傅无不埋头劳作,罕闻人语。寻壑行走着浏览各人手作,不时加以指点:

“这扶桑的嫩叶尖儿得加点粉色,推开来,新芽的质感才能出来。”

“这块云纹绣得不错,存着,之后做门襟。”

“这朵牡丹不行,花瓣轮廓一定要抠清楚,另外,花叶之间的明暗界限必须分明。”见绣女有些疑惑,寻壑眉头一皱,质问:“你绣龄多少?”

女孩儿不敢直视寻壑,只听她小小声答道:“三、三年。”

“不行,棚里的绣工,绣龄必须七年以上,换下去!还有,是谁罔顾我再三嘱咐,偏要滥竽充数的,站出来!”

寻壑这话一出,万马齐喑,许久,一矮个中年男人战战兢兢走出来:“丘大人,我……”不待他说完,寻壑不耐地打断:“你做的?”

“是,小人是因为……”

寻壑斥道:“没时间听你解释,罚你半年俸禄,下去!”紧接着寻壑又朝一众织工高声道,“这次展出,事关重大,不允许任何差错,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再有疏忽者,定加倍重罚!”

话音一落,寻壑继续视察各绣工手中活计,晏如小跑着跟上,并递来一盏茶水,低声提醒:“公子,骂累了,喝口水润润嗓。”

寻壑接过,一饮而尽。晏如收回杯盏,又小声劝道:“他们该骂,可公子千万别往心里去,您要气坏了身子,沈爷他可拿我是问。就算公子不疼惜自己,也好歹可怜可怜引章,”晏如瞥一眼寻壑,嘟囔道,“的夫君啊。”

晏如扁嘴,一脸苦巴巴,正好叫寻壑瞧见了,寻壑不由勾起嘴角:“得,知道了。”说时,寻壑走回方才出错的绣架前,绣女已待罪离开,寻壑坐下,一番布置后执起针线,着手刺绣。

晏如不解,遂问:“公子这是……”

寻壑头也不抬,轻描淡写:“等新的绣女过来都什么时候了。我先把活提前做了。”

相处两年,晏如也清楚寻壑的脾性:沈爷面前柔情似水,可一旦转到工作上,就是铁面无私包青天,半点不容马虎。而底下人却服服帖帖,多是因为寻壑严于待人的同时,更严于律己,但凡是寻壑的手作,必定为人所慕赏。是故,纵使寻壑暴怒,工人们也知道必定事出有因。

江宁城门,一骑绝尘。银马飒爽,利落在一家饭馆前止步,马上之人头戴斗笠,跳马进店,爽快道:“买一只烧鸡。”

店小二原本笑脸相迎,闻言,哭笑不得:“这位爷,我家饭菜都是堂食,没有外带的规矩。”

这人把斗笠摘下。小二一见,态度忙不迭峰回路转:“呀,原来是沈爷,恕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来。小的这就吩咐下去,您坐着稍等。”

不多时,小二交来一油纸包裹。沈越接过,隔着纸层仍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将之放入行囊并付了银两。正欲上马离开,突听远处喧闹,只见为首一人跌跌撞撞向前跑,身后二人紧追。为首那人大喊:“鬼来找我了!啊!有鬼啊!!”一个没仔细,为首之人摔倒,紧随其后的二人将其抓住。

店小二凑前来解释:“沈爷别理他们,这都是一群疯子!”

沈越疑惑,遂问:“此话怎讲?”

“呐,捉住人的那个大个子,他是真“疯”,竟然把江宁以及邻近县城的疯子都招到名下,美其名曰‘集中救治’。哎,这本是他自找的麻烦事,我们管不着,可荒唐在于,这人的医馆竟开在咱们天香阁附近。所以啊,时不时一个疯子在门前跑过,煞风景极了。”

“哦?”沈越只觉得那高个子的背影莫名眼熟,又问店小二,“那人叫啥?他为甚这样做?”

“我听掌柜提起过,好像叫……啊,不好意思,小的记性不好,想不起来了,不过姓张是没错的。”

“张、小、壮!”高个子扶起‘疯子’时,恰好面对沈越,沈越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店小二巴掌一拍:“啊!对,好像就叫这个!欸,沈爷你你你……你过去吗?”

沈越径自牵上银狮:“嗯,你回去吧。”

走至近前,沈越尝试着叫道:“小壮?”

高个青年先是一顿,而后回过头来,表情由迷惑变为惊喜:“沈将军?!草民见过沈将军!”

沈越扶住欲要行礼的青年,指指那唾沫横流的‘疯子’,问:“你这是?”

张小壮将‘疯子’交给同伴,挠头答道:“这个说来话长,沈爷不介意,不如到我的医馆看看?”

沈越摸摸烧鸡,还烫得很,遂答应道:“成,走吧。”

路上,张小壮详细解释了前因后果。

张小壮对兄长张大壮的英年早逝难以释怀——自家兄长为国而战,冲锋在前却因毒蝎蛰伤而被砍去一足,不想英雄之迹却惨遭讹传,传到最后成了张大壮在前线不堪蚊虫叮咬,自断一足当了逃兵。身死不足惜,但谣言可畏,张大壮最终不堪其扰,自缢了断。

张小壮追悔莫及,只道自己疏导不力,致使兄长走上绝路,遂下定决心,要救人于水火,便散尽家财,于今年年初创办了同心医馆。

严格来讲,张小壮的医馆并不能算作医馆——馆内鲜少备药。而且张小壮口中所谓治疗,更多的是通过言语上的沟通,让病人的苦衷有宣泄之处,从而排解苦闷。

而刚刚那名‘疯子’,正是从邻县收来的患者。这‘疯子’的母亲在数月前因故殁去。不多时,就有乡邻传言,这‘疯子’不堪丧母之痛,陷入疯癫,张小壮便将其接到医馆照料。可一月有余,‘疯子’的病症并未见好转。

一路诉说,不知觉竟走到了同心医馆门前,此乃一处民居,但院落宽敞,中央栽植一株大树,约摸十几人围坐树下乘凉。而方才还处于疯癫之态的‘疯子’,此刻却安静乖巧,旁坐一妇人,正给其喂粥。

“那位便是拙荆。”张小壮所指,正是那名喂粥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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