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舟飘瓦(2/2)
不仅长得好看,还因为长得好看而与白决的前师门嫡传师兄弟有那么几分神似,让白决忍不住挂念,没舍得下黑手。
白决虽然没有心,但是他挺念旧情的。
于是,两个性格天差地别的仙门同道就这样搭上了伙,白决负责劫富济贫震慑八方,他负责妙手回春收服人心。
即使是再凶恶的疫情,再危急的病症,似乎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的。
本来两人混得风生水起的,却忽然有一天,他就倒下了。
医道路途漫漫,医念入皮、入眼、入骨、入心,则无不可为药。
医者自为药。
他把自己作了一昧药,医治天下——舍生忘死、舍己为人。
白决没有阻止他,仙途太过漫长,有无数人殉了自己的道。求仁得仁,并无不妥。他身死道消之前,以满身功德为代价求了白决一件事,请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大成医者能入药这件事。
太危险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后辈变成别人眼中的香饽饽、人参果!
从此以后,世间只知功德道散仙白决济世救人,却不知有个医者以本尊入药医治了天下万民。
这种风格的药疗之法,明显就是那家的后人。
白决感觉到了那种柔和的气血药力,缓慢地在奇经八脉中游走,破碎的通道依然没有被连接上,但是那些瘀血郁气却被一扫而空。
外头唧唧歪歪了半天,叶大夫终于打发走了那个小童,转身绕进了屏风后。
江南风骨,天毓灵秀。
这名医者的皮相也是极好的,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信任。
尊主直接把白决整个人埋在了怀里,遮得是严严实实,只留下白决的半张脸对着医者。
习以为常如白决,冷静地笑了一声,勉强对着叶大夫颔首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莫谢,我是叶虚舟。昨日去崖底寻黯魂花,也是缘分,见到你们两人,自然也就救了一救。医家本分,不必多谢。”叶虚舟叶大夫好脾气地看着身不由己的白决,“不过,叶某行走人间这许多年,倒还从未见过白公子这样的经脉气象。”
白决自然道:“胎里带毒,命里半截,确实。”
尊主忽然握紧了白决的手,附耳道:“你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再死了。”
白决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叶虚舟也不便在这种事上多问,随手给两人递了两件件外衫,垂眸道:“还请两位出来吧,这药力也吸收得差不多了。”
待白决出了门,才发现这位叶大夫绝非常人,亦非常仙。原来他筑庐结庵居然住在了一座乱坟包上!处处白旗招展,纸钱飘摇,鬼魅非常。
然后,白决又定睛一看,远处一排草席裹尸摆放得整整齐齐。
有个小孩儿神神叨叨地盘腿坐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听着却不像是在念什么超度经文。
白决靠近了几步,忽然发现——
“嗯,命犯火煞,照理说不该病死,怎么如今却赶上了这种瘟疫?”
“诶呀!这具尸体好!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放在本宗的杂役队伍里也是挺不错的。”
“可惜了,这位公子有进士命格,怎地却夭折在了这里?”
“贼眉鼠眼,獐头鼠目!这等人!死有余辜!病死简直是便宜他了!”
……
如此邪门之人,想来除了牧辰也没有别人了。
白决走过去,出声道:“你的坐忘仙法修得如何了?”
牧辰瞬间收起了对那些横死之尸的垂涎之色,正经地起身,小脸上写满了浩然正气,有板有眼道:“我虽说修为浅薄,但见了这种魔头造下弥天大祸,心中也是不忍的。当务之急是你我二人应该齐心协力,去收了那邪魔妖道!好还天地一个清明!给百姓一个太平!”
要不是白决深知牧辰是个什么人,这句话声情并茂地说出来他也是要信的。
早个百八十年,在这位正出名的时候,哪怕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神挡杀神的角色,那也是凶名远播的。据说曾经有窝不长眼睛的嚣张悍匪倒了八辈子大霉居然在这位爷路过的时候跳出来要他留下买路财,结果这位爷二话没说冲上人家老巢将那上上下下的匪徒总共千把人给屠了个一干二净。后来,官府上山收拾残局,那惨烈的场面足足吓昏了周围几个郡头赶来的捕快。
不过,杀孽虽重,这人嘛却也不失正骨。
白决勉强给了个面子没有拆穿牧宗主手痒痒见猎心喜的事实,询问道:“所以你看出点什么来了?”
牧辰见事情揭过,也就难得地认真道:“人祸,但不知道是不是西陆魔界的冥君。此人来势汹汹,想来祸首应该跟这些百姓有仇。”
他想了想,又补充到:“而且还是血海深仇。如果是我的话,要屠城也不会用瘟疫这种法子,太慢。但这种瘟疫还有种特性,就是让一个人由内而外地缓慢腐烂,在痛苦与绝望中一点一点死去。就算是放在宗里,这种过于阴损的手段也是被禁止的,不过我真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才会让人记恨这酆都城的百姓到这个地步?宁愿自己折寿也要这样折磨他们?”
白决点点头,没头没脑地夸奖道:“你这也是挺熟练的了。”
牧辰一脸茫然:“你这几个意思?”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嘿!什么叫我也挺熟练了?爷当年也没屠多少城啊!”
白决也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只好耍无赖地跳过这件事:“……没事,我随口说说,咱们去城里看看吧。已经三天了,现在回林子里找郎小将军他们已经有些迟了。此地离酆都不远,我们不如就先去酆都城,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我总觉得,酆都城的这场瘟疫跟我们遇到的那些东西有关系。”
牧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白决背后的黑衣尊主一声冷笑。
他自觉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