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火山（2/2）

右边的教室相对来说就很安静了，上课的老师似乎在点名，声音时有时无，蓦地又一下子拔高。

“郭灿！你给我滚出去重写！”随着一声暴喝，接着是纸张被甩到地上的声音。

游雁分了神往右边看，几秒钟后走廊尽头的那扇教室后门里走出来一个少年，手里拿着铅笔，语文课本以及一个濒临散架的屎黄色作业本儿。

走廊上空荡荡，再没有旁的东西，所以少年一抬眼就看到了游雁，他似乎愣了愣，表情有点奇怪，接着就近趴在了后门边的窗台上。

“你趴那后边干嘛？还准备搞小动作是不是？给我去办公室，下课了再收拾你！”教室里那位老师大概是真的很看不惯他。

于是少年不得不往游雁的方向走过来，他目不斜视地，推了下办公室的门，推不开，就若无其事地俯身趴在窗台离游雁最远的角落上，像是为了躲避他。

游雁觉得这个第一堂课就被撵出来的少年应该比生物书要有意思，便合上书静静地观察起他来。

少年很瘦，立着的时候像根麻秆儿，眼睛挺大，薄薄一层单眼皮，睫毛长，乍一看有点像只长手长脚的猴子。这只瘦猴儿委委屈屈地趴着，两条腿撇成八字以保持平衡，他翻开语文书，对着上面的注释抄在本子上。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庐江中学老师们布置的作业一如既往的简单死板。

瘦猴的铅笔笔尖有些钝了，写出来的字又大又丑，上下顶了快两格，游雁觉得他可以和游家宝一决高下了。

写了一行出现笔误，他条件发射地把笔头转过来，这才发现上面那个自带的橡皮擦断掉了，只剩下一小截框在金属包边里。他皱着眉，用大拇指在错字上搓了两下，再抹点口水，手指和作业本都被搓得黑乎乎。见这招没用，他又去抠笔头的金属边，试图把那点儿可怜的橡皮渣子给抠出来。

“用这个吧。”游雁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早上捡的那块橡皮，心想还好忘了扔。

少年的视野里出现一只素白的手，两指捏着一块脏成了灰色的橡皮擦。他的视线停在那两片浅粉泛白的指甲壳上，顺口就要说出一句谢谢，却在看清橡皮上一个硕大的“山”字后硬憋了回去。

游雁见他呆在那儿，似乎很无措的样子，便好心引导：“或许你该跟我说‘谢谢’。”

少年眼神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你可拉倒吧，这橡皮擦本来就是我的！

下课铃一响，整栋楼霎时就热闹了起来，走廊里又蹿出几个猴儿似的男生，呼啸着往楼下跑。教高一语文的张老师拿着教尺走出来，凶神恶煞的表情在看见游雁的时候出现了凝滞。

“游……游老师你也在外边儿啊？”张老师推了下办公室的门，自然也是没推开。

“哟，门给关了啊。你是不是进不去啊？进不去怎么不喊我们呢？”她拿钥匙开了门。

游雁笑一笑：“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看看您是怎么上课的。”

这话说的，张老师眼皮子一翻，想到大早上在教室里发的一通火，顿觉脸上挂不住，她转身便把气撒在软柿子身上。

“郭灿你进来，作业写好了没？”

游雁偏头看了一眼，原来这小瘦猴子叫郭灿啊，看着挺衰的，不知道笑起来是不是真的很灿烂。

游雁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张老师的办公桌就在门口，他们离他挺远，但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有点儿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你这字真的是……狗爬得都比你好看！回去自己多练练听到没！”

少年倔强地昂着头，眼神很无所谓，只是耳朵越来越红，大概因为这间屋子里有个第三者。在仅见过两次的陌生人面前挨训，让他很不自在，浑身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