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2/2）

飞快转身，林既明拔腿就往家跑，这时候他简直是归心似箭。也是莫名其妙，一种叫恐惧的东西瞬间袭上来，攥紧了他的心头，掐得他头皮发麻，呼吸好像都蒸发在了空气里。

千万不要动！

在林既明背过身的同时，他没看见，楼上连桦的身子轻轻翻了一下。

林既明的腿一下子就软了。他是被吓软的，身后咚得一声！特别响。

他腿软得直接栽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林既明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人砸在地上，声音可以那么大。

他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妈妈静静地躺在那里，鲜血顺着她的后脑蔓出来，她面朝天空，表情平静，闭着眼睛。

灼烈的酷夏里，林既明全身冰凉，他麻木地盯着她看，甚至魔幻一样从她嘴角看出了一点笑意的模样。

原来痛到麻木，是真的麻木。什么都不会去想，眼泪也流不下来，悲伤也不会有。是真的空了，连拥有情绪的资格都没有了。

“之后....”林既明顿了顿，回忆这些让他很难受，但说起来却没想象中的那么费劲儿，可能是因为...对面是张前吧。

“之后我爸就找了文姨来照顾我，我跟他也一直不对付。”林既明疲惫地叹了口气，眼底有些发涩，“关于....我之前也弄伤过自己，比如用刀子划破腰，腿这种看不到的地方，偶尔会，能轻松一些……认识你之后就没有了，但今天实在是.......”

他沉默了好久，又说：“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说不出来的，但.......”

“我其实...也想过很多，后来医生告诉我，我妈妈的确吃了安眠药，但是药量是正常的，没有超量服用，而且是在早上吃的，我不知道.....”他终于抬起头看了张前一眼，然后瞬间顿了声。

林既明用泛红的眼眶瞪着张前，他突然发现，张前桃花样的眼底沉红一片，他甚至在张前长密的睫毛上看见了潮湿的泪珠。

林既明勘勘伸出手，用微微发抖的指尖轻轻扫了一下张前的眼睫，然后把指尖放在唇边含了一下。

他的舌尖发涩，是咸的。

林既明看着张前，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但他亲手揭开自己伤疤的那种痛彻心扉好像开始在一点点消失了。

这一刻林既明才感觉到。张前可能不仅仅是他喜欢的人，他更是他的救世主，是他的英雄。

是张前让他从过去走出来，又是张前...让他可以撕开过去，把那些被他捂着发烂发霉的伤口重新拿到空气里，放到阳光下。

是张前，给了他结痂的勇气。

而现在的张前，因为他，哭了。

张前飞快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林既明的嘴。他第一次这么怕林既明说话。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在那之后林既明会想什么。

连桦到底是自杀，还是意外，这个真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服用了安眠药，可时间和药量都不足以支持她沉睡到中午。所以，她到底是真的睡着了一不小心摔下去了，还是她听见了林既明的喊声，故意摔下去的。又或者是，她一直藏了这个念头，却没下决心，所以才靠在没关窗的窗框上，甚至期盼着自己什么时候摔下去.........

太多的可能了。张前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刀枪剑戟一通乱轮。

他不能想，这么多年，林既明都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折磨他，会让他发疯。

而他曾经受过的那些伤害，那些伤口......也永远不可磨灭。

张前深吸一口气，竟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林既明的胸前。他的脸颊贴着林既明的胸膛，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林既明任由他靠着，过了好久，才开口低声说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不是该你安慰我么......”

张前还是没说话，只是窝在林既明怀里摇了摇头。

安慰？

这两个字就是个笑话。

他要怎么才能安慰林既明？张前不认为自己可以这么自大，更何况，他没有这个能力，他心疼的，连看林既明一眼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他想着林既明的绝望，想着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身上的伤，他刚硬的性格，他身上的倒刺，他敏感的内心，他的温度，他的痞笑，他耍流氓的样子，他可爱的时候，他扎手的寸发......

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那么好的林既明。

那么好的。

“哎，趴我怀里哭呢？”林既明捏了下张前的后颈，“我还没哭呢……”

“林既明，抱紧我。”张前闷声说。

林既明很听话，他抱紧了张前。

这一晚上，张前都被林既明紧紧抱着。

说来也奇怪，这情况...正常来讲也应该是张前抱着林既明...可他俩偏偏反了过来。

但林既明却觉得，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妈妈这件事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放松。

怀里张前的温度特别的暖，张前靠着他的肩，呼吸洒在他脖颈，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林既明不需要拥抱，他已经坚强了太久，他的创伤深刻且疼痛，没有什么样的拥抱能够不触痛他的伤口，给予他慰藉。

他失去的，他恐慌的，都填不满。

可现在，他怀里拥着张前，张前真实的存在，真实的依靠，让他觉得，他真的还有什么。

他还有，还有什么是沉甸甸的。还有可以接受他，不会扔下他的人。

还可以用伤害，悲惨，痛苦，折磨，这些所有世间最难的情感陈杂在一起，去打动一个人，去喜欢一个人。

原来，是真的可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