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昏睡中,秦步天也不得安稳,梦魇化作道道黑影,扼住他的咽喉,缠住他的手脚,不断将他拉向无尽深渊。而就在即将被黑暗吞噬时,一股清流涌来,平静冰寒,却霎时驱散重重黑影。秦步天霍然睁眼。
粗重喘息平复后,秦步天猛地感觉到怀中隐隐冰凉传来。方才那冰寒触感不是梦?他忽然意识到双臂环着什么,低头看去,心中一震,自己竟将冷清阙死死箍在怀里。
秦步天总是笼着煞气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怔愣,随后感觉到先前淤塞的经脉变得通畅,灵台也清明了不少。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冷清阙疲倦的睡颜,手捏住他脉门,不由皱起了眉。是冷清阙替自己运功压制了心魔。明明刚刚恢复灵力,还这么胡来。
秦步天默默注视着怀中人苍白的脸,那张刻薄的嘴此时紧紧抿着,透出淡淡的红色,寡淡的神情中透出一丝不悦,眉头微微蹙着,似是对被人强行抱住而很是不满,可是又偏偏没有挣开。
最终,秦步天的目光还是落到了冷清阙左眼眼角下。那道扬起的红痕,即使在漆黑暮色中也格外刺目,而又诛心。秦步天不由自主伸出手,拇指在那细长伤痕上来回摩挲,眼中幽光浮动。
秦步天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半晌,沉沉叹了一声。
冷清阙睡得晕晕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醒来了。外面依旧暮色深沉,可身旁原本睡得像个死人的秦步天却不见了踪影。
冷清阙起身,顿觉浑身酸痛,心中暗骂了秦步天一句。可转念一想,他身受重伤能跑到哪去?他毕竟是为帮自己才被玄武反噬,金陵又是孟氏的地盘,若因此被旁人所害,那岂不是自己间接害了他。如此想着,冷清阙下床往门口走去。
他心有旁骛,竟也没注意到一个人影正接近门口,待回过神来,已一头撞了上去。来人像是吃痛,轻“嘶”了一声,但却一步未动,反而抬手扶稳了冷清阙。
“醒了?”秦步天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冷清阙闻言一顿,随即一把推开他,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无名火,“你去哪了?”
秦步天双目微睁,冷清阙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明显。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冷清阙发现竟然想不通自己气从何来,一股闷火悬在心里没理由发泄,憋回去又堵得慌,只得狠狠剜了秦步天一眼。
目光到处却见他逆着月光而立。一段冷白披洒在赤裸精悍的上身,像是给这一身钢肌铁骨镀上了一层坚硬铠甲。
冷清阙晃了晃神,移开眼,目光落到了他右腕那道伤口上,愧意再度升起,转过身,冷冰冰道:“进来上药。”
屋内炭火温烧,很快驱散了外面染上的一身清寒。冷清阙点起烛火,拿了药盒走过去。秦步天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冷清阙微倾过身子,捏起他手腕,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刺骨寒凉从冷清阙指尖隐隐传来,仅片刻便已有气血封冻之感,可想而知,这寒气在冷清阙体内,怕已深入骨髓。
“以后莫随意耗费灵力。”秦步天低声道。
“我下回一定看着你走火入魔。”冷清阙头也未抬。
一时沉默,秦步天注视着冷清阙映在暖黄烛光下的脸。哪怕眼角眉梢都刻划着锋利狠绝,也难掩一容苍白下泄露出的憔悴疲惫,就连眼底那道红痕,也从冷艳中泛出些脆弱。
此时冷清阙靠得极近,秦步天甚至听得到他轻浅的呼吸,恍如夜幕中随时会消散的轻烟薄雾。四下一片静寂,仿佛窗外的风也停止了。
“好了,没事少动。”冷清阙包扎好方才抬头,却见秦步天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干什么?”冷清阙蹙起眉。
秦步天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道:“你不觉得,金陵之事过于巧合?我们一到,弗夷就得知消息,令孟氏抽取我等灵力,你以为,他所图为何?”
冷清阙不耐烦道:“他有什么图谋我怎么知——”话还未尽,冷清阙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眼对上秦步天打量的目光。
烛火被夜风拂得扑闪,映在冷清阙冰冷的脸上,“他和我暗中勾结,害你被玄武反噬,方便我们抢玄武七宿?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
秦步天沉默,而这沉默等于默认他怀疑冷清阙和昆仑派勾结。“这种事,你以前也并不是没有做过。”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冷清阙嘲讽地一勾唇角,俯身缓缓压近秦步天,在咫尺间直视他的双眼,那目光利如冰刃,仿佛能将人血液都冻住。“北溟之主的位子看来坐得很舒服?昆仑、归墟当年害你险些失了这位子,能让你记挂百年都忘不了。”
秦步天目光停在他脸上,低沉道:“我若记挂一个人,便是他死了、化成了灰、魂销神灭,也定不会忘记。”
冷清阙直起身,眉间霜雪之色渐浓,而后转身径直离开。
“等等。”秦步天忽道。
冷清阙驻足。
秦步天:“那枚玉璜,你可看见了?”
冷清阙神色微变,道:“在枕下。”
翌日食时,几人围在一张桌上吃饭。钟慕尧叼着一张饼,眼珠在秦步天和冷清阙之间来回打转,气氛压抑到他连饭都咽不下去。
他向旁边重光使了个眼色,以传音秘术道:“宗主怎么回事?这么不待见这个病鬼,干嘛还非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重光咽下一口汤,面不改色回以传音秘术:“你以为你用传音术宗主就听不到了?”
钟慕尧一个激灵,嘴里的饼都掉了,张皇地看向秦步天,果然对方漆黑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钟慕尧一把抓起饼,低下头认真地啃了起来。
冷清阙兀自吃着,好似对方才之事全然未觉。可钟慕尧哪里是安静的人,吃了两口就耐不住性子,他不敢触秦步天的霉头,便不住往冷清阙身上瞟,越看越觉得难受。
只见冷清阙咬下一小口饼,仔仔细细地嚼着,连点声都没有。他已经风卷残云地吞了好几大块肉,冷清阙才把那一小口咽下去。
钟慕尧终于看不下去了,“我说你是麻雀吗?你这要是跟别人抢食吃,非得饿死不可!难怪瘦得跟个树杆子一样。”
冷清阙斜眼睨他,“你若是吃饱了,不如去洗碗,闲在这里废话让人消化不好。”
“你——”钟慕尧刚要发作,忽见秦步天沉着脸看过来,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他总觉得秦步天有意无意地护着这病秧子,可真对着冷清阙的时候,却又分明一副凶神恶煞、恨不得把人掐死的架势。钟慕尧都要搞不清他们宗主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时,冷清阙忽然对秦步天道:“阴鬼出现在人界,很有可能是因为归墟结界破损。你如今伤势也没什么大碍,我吃完饭便去归墟调查。”
秦步天夹菜的手顿了顿,而后夹了一片菜叶放进碗里。“归墟是否现世尚且未明,你仅凭臆想就贸然行事,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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