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冷千山点了点头，又对秦步天道：“你……确定要助归墟？”

秦步天：“我并非助归墟，助我自己罢了。”

他说罢再不多言，径直走向悬在临天台中央的无隅剑——归墟结界的阵眼。冷清阙见状也不再迟疑，与他相对盘坐，将无隅剑围在中间。如今结界只破损了一处小缺口，修补尚不算困难，但仍需耗费大量灵力，中途断不能被外力干扰。

冷清阙闭目催动灵力，无隅剑铮然弹出，悬于头顶。不消片刻，剑刃已青光大炽，光芒直贯天顶，随后空中渐渐现出一方琉璃般的光幕，如巨型穹顶笼罩整座归墟境。这便是归墟结界真正的面貌。

冷清阙对面，秦步天翻掌相对，一道玄黑灵力从他掌心淌出，徐缓而又沉稳地流进冷清阙丹田，恍若春雨，润物无声。二人灵力水木相生，冷清阙原本干涸的经脉如沐甘霖，再秦步天灵力的滋养下勃然澎湃。

青色灵力源源不断从冷清阙掌心流出，汇于上空无隅剑。光芒强盛，浮岛之下的归墟众人极目仰望，就仿佛看到白昼中与日争辉的一颗夺目星辰。

太阳从东隅攀至中天，天顶处结界的漏洞终于渐趋合拢，冷清阙额头也已渗出细密汗珠，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层薄霜。他睁眼瞥了眼秦步天，见他依旧闭目端坐，气息沉稳，并未有丝毫神识动荡的迹象，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冷清阙合眼，凝神调动真元将结界最后的缺口补上，然而就在结界封口的一瞬间，他忽闻一声异动，紧接着顿觉胸闷欲呕，心中一惊，猛地睁眼。轰！！强横的玄武灵力，在运行中被强行阻截，势不可挡地倒灌进冷清阙经脉。哇的一声，他喷出一口血来。

他气血混乱，艰难睁开眼，却见对面秦步天周身霍地腾起层层黑焰。秦步天蓦然睁眼，瞳孔中竟渗着血雾。他被心魔反噬了！

冷清阙顾不及其他，反射性地抢到秦步天身旁，一把捏起他脉门。宽大的袖口褪去，冷清阙瞳孔骤缩，秦步天右臂上先前被反噬的那条经脉竟又瘀黑一片，这回还渗出了血来。

刚才有人看准了他被反噬的旧伤下手！冷清阙立即意识到这一点。是谁？还有谁知道秦步天在梅花山被反噬过？

“秦羿，你当年残害同族，如今竟还敢回来。”一个微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伴着稳健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形矫健高挑的男人走上高台，此人须发花白，眼角、额头都横着皱纹，却仍看得出年轻时的英气。

冷清阙的神色霎时凝固。

就在他现身的同时，成百上千的白衣修士御剑夺来，破空之声响彻云霄，高台周围的半空登时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反应之快就好像早就埋伏在此。

“父亲？”冷千山脸上浮出一丝惊讶。来人正是归墟冷氏宗主、冷清阙和冷千山的生父——冷劲节。

冷清阙和秦步天回来之事，冷千山已下令瞒着冷劲节，他怎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冷千山当即看向叶枢。叶枢似是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怀疑，忙分辩：“不是我！”

冷千山收回目光，叶枢哪怕再恨秦步天，也只会亲自与他当面对峙，不会做这种通风报信的勾当。那会是谁？

冷劲节目光平淡，一身白袍被洗得泛黄，但浑身却涤荡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他缓步走来，连冷千山都只站定在原地，一语不发。

“你竟还有命在。”冷劲节漠然地看着冷清阙，而后又扫了一眼秦步天，继续道，“这祸害当年一剑几乎取了你性命，你竟还与其厮混在一处。你连半点尊严都没有了么？”

冷清阙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身后是神识混沌的秦步天，他再没有余地后退了。冷清阙的手还攥着秦步天脉门，一点点给他输送灵力，只指望先前唤醒他识海的方法还能奏效。

“他既已助你补全结界，便已无用了。待我抽出玄武便当杀之以慰当年归墟亡灵。”冷劲节看着冷清阙毫无感情道，“你将他诱来也算将功折罪，当年私离归墟与这邪魔通信之罪我可以不再追究。”

冷清阙心中冷笑，心道这么多年，他这位宗主爹还是那么目中无人、自说自话。可下一瞬他却忽然意识到不对，冷劲节为何要特意强调自己诱骗秦步天来归墟？

就在这时身后秦步天动了。一股气浪擦过冷清阙身侧涌来，冷劲节当即向后荡开，看着前方，目光平平，连气息都未变。

“你清醒了？”冷清阙回身，眼中寒霜间隐隐露出些惊喜。然而下一瞬，这惊喜就变作了错愕。

秦步天一掌钳住他下巴，强行抬起迫使冷清阙与他对视，力道之大连手背筋骨都条条可见。

“又是请君入瓮之计？百年了，你连骗人的手段都不屑换么？我的清阙。”秦步天的声音仿佛地底的魔鬼，森冷而又满溢憎恨。

冷清阙微蹙起眉，“你说什么？”

秦步天冷笑，“你爹一招打中我被反噬的经脉，可整个归墟境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伤口所在？”他手下又更用了力，拇指还不住摩挲起冷清阙侧脸，道：“为了这破烂不堪的归墟境，你都不惜与我装模作样、曲意逢迎？你已经为达目的，连脸都不要了么？嗯？冷二公子。”

冷清阙明白了，秦步天相信了冷劲节的话，认为自己为了他体内玄武，故意诱他来此，再将他的伤势透露给冷劲节，在他凝神修复结界时暗伤于他。

冷清阙知道他此时识海被心魔侵蚀，但这更说明他在心底就是怀疑自己的。冷清阙没有辩解，也不反抗，就这么盯着秦步天，眼底才捂出的一丝晴朗霎时被冰雪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