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府中对（1/2）

一张木桌，一壶清茶，萧承夙着一身家常的月白色长袍，端然坐在案桌之后，眉眼低垂，净手焚香。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他在朝堂上的手腕，我险些以为是画中的隐世高人了。

“来了。”他搁下调香的小金勺，抬手虚扶，“坐吧。”

我显然缺乏和他对坐的勇气，呵呵呵干笑数声，“奴才站着听训就成了。”

“怎么说来，你是我的客人。”丞相大人微微抬眼。

我无语凝噎。内心深处一万句话蠢蠢欲动：你还知道我是客人！你知道我是客人还让燕长风把我们两个貌美如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扔在大街上！你知道我是客人还连顿饭都不让吃便叫过来听你训话！

可是，我的笑容尴尬而不失礼貌，“如此多谢丞相了。”

“姜岁期。”他忽然间直呼了我的名字，随着三个字一出口，周遭的气氛陡然为之凝结。

我惶然俯首，“在。”

“本相问你：云朝奉道家为国策，取无为之道，为此举国靡靡，兵力衰败。自我大燕开朝以来，推行民间经商田亩并济，虽国力渐盛，可商贾富庶可敌国，乡间流民却食不果腹——朝廷在边疆征收上来的岁贡又是些华而不实的奇珍异宝，不能直接救济难民，此当何解？”

我心中狠狠一颤。难民，难民，可知曾经的我也在街头沦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往日苦难，历历在目。然而却仍是把头埋的不能再低，“奴才不敢妄议政事。”

“但说无妨。”

我不得不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才能抑制住十指的颤动，“奴才以为，既然进贡上来的不乏奇珍异宝，不如以朝廷之名发入民间竞拍，商贾豪奢必以拍得贡品为荣，届时收上来的银两便交付有司，置办粥棚——此事必要廉洁官员去办才妥当，丞相想想，即便是乡绅地主，也犯不着和难民抢粥喝。”

室内燃的香明明很暖，我却觉得周身都被密密麻麻的寒针扎成了筛子。

许久许久，萧承夙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然而，未待我放下心来，他紧跟着便又问道，“西北战事告捷，功臣不得不封赏，可是树大招风、功高震主，依你看来那些有功之臣，又当如何处置？”

我抿了抿唇。

这是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因为——

萧承夙也是功臣。

“奴才愚见，应派人暗中刺探喜好，愿意得财的，封官加爵，愿意求官的，银钱府邸安排下去。加官的相互牵制，赏银的收回兵权。如此，朝政可平，也不至于落了苛待功臣的罪名。”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沉寂许久。

他不言，我不语。

案桌之后，忽然传来清寂有声的抚掌，随后是萧承夙不轻不重的声音，“从今往后，不必再以奴才自称了。你不是任何人的奴才。”

我迟疑地抬了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一双水光粼粼的眼睛。

“姜岁期，你是本相座下堂堂正正的幕僚。”

我愣愣地盯着他看，一时间竟然有些错不开目光。这样一个薄情之人啊，为什么会有如此深情的眼睛？他注视着谁的时候，似乎天下之大，独独放一人在心间。

虽然明明知道，都是假象。

“你不觉得应该同本相说点什么吗？”萧承夙善意提醒。

然而，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我竟然傻呵呵地笑道，“丞相色若春花、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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