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九十一(1/2)
“过年了。”青年阖着眼, 鸦羽似的睫毛搭在眼睑上, 随风轻轻颤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抚过阁楼的木栏,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明月在熠熠生光。黄婼在一旁站着,觉高楼风冷,便取来了狐裘替他披上,随后又默不作声地退到了暗处。
许殷抱着一边膝盖在围栏的另一侧坐了会,见黄婼退到他这边站下后, 悄声对她说:“今天街上可是热闹得很。”
“热闹又关我们甚么事。”黄婼斜眼瞥他一眼,低声说, “年头是计划开始的第一步, 多余的事就别谈了。”
许殷瘪瘪嘴, 说:“黄姐姐, 你未免太死板了罢。我看主子也挺想下去街上走走的。”
他说此话时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站在另一旁的岑玉听着了他的话, 双眼一弯, 偏过头朝他笑了笑,道:“我确实是想下去看看。”
黄婼说:“主子想去, 我就先去帮主子准备一番。”
岑玉摇摇头, 薄唇仍含着一抹笑, 道:“你不也觉得此时不是上街的时候么。”
他语气并无责怪之意,黄婼却像被针刺似的猛地垂下了头, 白皙的耳垂飘上一片绯红。
“过年的时候, 一般会做甚么呢?”岑玉垂眸看向街上流动缤纷的车马, 笑着道,“我许久不曾下山,连这过年时要做甚么事都忘了。”
许殷抓抓头发,把本来就不整齐的头发抓得更是乱成一团,道:“说到底也不过是吃喝玩乐罢?”
岑玉转过头,看向他,问:“过年之时,你会喜人送你什么?”
许殷说:“哪有人会送我东西呀,有人送我便高兴得不得了了。”
他随口答完,过了会才惊觉岑玉问了他甚么问题。他在岑玉手下做事这么久,从未与岑玉聊过这等事,嘴上虽对黄婼那么说,心下却也觉得岑玉是不会在意这等人间热闹事的。
岑玉定然不是要送他甚么东西才问的此话……
难不成主子有心悦的人了?
许殷瞅瞅岑玉的脸,又瞅了瞅一旁垂着头的黄婼,又说:“您不如问黄姐姐罢,她想来比我要了解这等事。”
黄婼本就因方才猜错了岑玉的心意而害臊着,听许殷又把话头引到她身上,耳根子红得似要滴血。
她抬眼看了看岑玉,又很快垂下头,道:“主子是要赠人礼物么?”
岑玉朝她一笑,说:“黄婼,你在我面前,又何必如此拘束。”
他说这般无关的话,也算是默认了黄婼方才问的问题了。
黄婼说:“那便要看主子想赠何人了。倘若是赠亲近之人,则不用送金银珠宝等贵重之物,重的应当是心意。”
岑玉说:“心意啊。”
他垂下眼睑时,将阁楼下街道的灯光轮转全数收进了眼底。
*
吕姑娘在我床上睡下了。
我等晓知白的呼吸声也渐趋平稳后,才掀开被子,从床铺上爬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空气微凉,我俯身轻轻碰了碰后院摆着的那几盆花草,发现已有两三朵花正含苞待放了。春来万物复苏,这兴许是个好征兆罢。
又过一年了。
我想我师父今日心情大约不错,竟是一滴酒都没沾。
我睡不着,又暂且无人可谈天,本想再给我师父折一支花,转念想想,折给他后他估摸也不会好好养着,所以还是算了。
眼盲以后,白日与黑夜其实没甚区别,在山中尤其如此。
我足尖在地上轻轻一蹬,挥袖往山上飞去。大约是寒冬已过的缘故,迎面的风虽还有些凉意,却不至于冷到让人打寒战。我运着轻功,只觉被这夜风吹得神清气爽,连方才仅存的一点点困意都不剩了。
走走停停过了两个时辰,山林中只剩飒飒的风声和飞湍水流击打圆石的轰鸣声。我飞身穿过水帘,寻了块平稳处坐下,运功烘干了衣服后,才去洞的更深处将我师兄赠我的琴拿了出来。
[心空无一尘,万竹扫清影。]
岑师兄将此诗刻在琴身上时,他是在想些甚么?
我调好琴弦,按着晓知白先前对我说过的话将琴的各位机关都试了一次,深觉江湖手艺人的技艺出神入化,很是了得。
岑师兄竟是将万事都替我考虑周到了,即便我眼瞎武功不好,就凭这把琴也能在江湖过得风生水起。
我想着想着,忽的觉得困意袭来,又按了几下琴弦后,竟昏昏沉沉地抱着琴靠着因沾染水汽而发冷的石头睡了过去。
浅眠中我隐约察觉出有谁也穿过水帘走了进来,他被水濡湿的衣袖划过了我的脸侧,我困得无法睁眼,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出声。
听着像是我师父的声音。
都这个时辰了,他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呢。
我听见他说:“这把琴是他赠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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