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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纽约上空, 周文菲打开舷窗,新世界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晰。第一印象却是陈旧。屋顶上还有未来得及消融的积雪, 一栋栋被雪洗后更加灰的楼, 一条条狭窄的长街。路边堆积的残雪还未来得及清理。
离开机舱走上连廊, 周文菲眯了眼, 雪后的世界异常的亮。清冷的空气从连桥的缝里钻出来,让人一下就感受到纽约的温度。她怕冷,早已经把围巾帽子和手套戴上,大衣内侧还贴了暖宝宝。
这暖宝宝既然是喻文卿拿了谢姐的, 当然要和人说一声谢谢。可谢姐听后一脸错愕, 她不知道“暖宝宝”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 周文菲垂眼偷笑。莫非在喻文卿心中, 买暖宝宝和买卫生棉都是羞于承认的事吗?
一个小时走完入境报关等流程。还不到一岁的乖乖见到周文菲,眼里也有分离十数个小时的焦虑,一定要扑到她怀里来。真是她的狗, 和她一样没有安全感。周文菲让它趴在行李车上, 一起推出来, 老远就看见穿着红色双排扣大衣的汪明怡, 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姚婧问:“你跟她走, 还是去长岛住?”
当然是和明怡走了。就此分别。司机在外面等姚婧,她和周文菲说:“那你先安顿下来,我得安排我妈的治疗……”
前些天她去看的那位专家说,以黄慧南现在的状况看,可以不动手术, 而选择终生服用某种抗癌药。国内进口有限,自然不如来美国,一来价钱会更实惠,服用十余年,那是几百万的费用;二来这边的医生明显有更多针对治愈疗效和副作用的临床经验。
周文菲清楚:“婧姐,你忙的,不用照顾我。”
“喻……,”汪明怡连忙改口,“姚女士,菲菲交给我就好了。”
这是和喻文卿离婚后,姚婧听到的第一声“姚女士”:“这个好。”她开玩笑,“不过,既然都是喻文卿的女人,就不用那么客气,叫我Vanessa就好。”
她们风风火火走了。两个女孩拉着行李箱牵着狗,排长队等TAXI,赶往翠贝卡,这是曼哈顿下城的一个街区。原来到处都是工业仓库,后来改头换面,成了很多艺术家青睐的住宅和阁楼。
TAXI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颠簸好久,最后停在一栋古老的意大利红砖建筑面前。汪明怡说:“这栋楼只有六套复式公寓,我租了顶楼的loft,一位很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周文菲等着听下文,她耸耸肩,“中介和我说的,可我忘了名字。”
搭电梯上去,周文菲看到一个和陈旧古板的外立面完全不一样的室内空间。
宽敞自不必说,色彩明艳也是有的。有全黑的钢制螺旋楼梯和竖琴的弦一般拉下来的银色钢丝,冷酷地分割空间,也有橡木的长餐桌和吧台,捍卫传统家具的地位;绿色的植物搬进来做生命的点缀,粉色的壁纸窝在客厅一角,和搁板上的小饰物一起,代表琳琅满目的少女心。
看似杂乱,又很新潮、自由。周文菲到这,好像才见到臆想中的那个纽约。她问道:“这要多少钱一个月?”
汪明怡叹口气:“到了曼哈顿才知道什么叫寸土寸金,两室两厅,不算屋顶阳台,1300平方英尺,租金一万八,”她看着周文菲,“美金,还不算清洁费和服务费。”
“十万人民币,一年一百二十万,四年就五百万,”算得周文菲心里一阵颤悠,“五百万可以在法拉盛买一个很好的HOUSE了。”
楼下有卧室、客厅、餐厅和厨房。阁楼是一间挺大的书房,柜子和书桌上空无一物,墨绿色的皮质沙发,光滑得没有一点褶皱,像是好久都没人坐过。左边的门开出去便是屋顶的阳台,遮阳棚下一张圆桌和四把藤条椅,在周围都不太高的楼宇的陪衬下,空空荡荡。
墙角还剩一点没扫干净的雪。周文菲走过去,把雪捧在手里揉搓成雪球,问汪明怡:“你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是什么时候?”
“小时侯和我爸妈一起回老家见过,忘了几岁了。你呢?”
“我还是第一次。”
雪不够,周文菲只好做了个立在掌心的小雪人,拍了一张照,回到房内加了WIFI,发给喻文卿:“纽约这场雪下得太小气,我刚来就化了。”
喻文卿还没有睡,半个小时前收到姚婧发来的平安抵达的消息,现在看到这个身材别扭的雪人后,笑着回复:“你放心,也许下一次下雪就能把你埋了。”
“我是发这个测试你的,为什么现在还没有睡?”
喻文卿苦笑,是该睡了,可那张床上没有大的,没有小的,连狗都跟着走了,让他怎么睡得着?
他想问,租来的公寓是否喜欢,还没发,已经收到周文菲发过来的一段视频。
她仰躺在床上,说:“既然你还没睡,就给你看一下,这是你的床。”然后镜头从床尾移到床头,“都看清楚了吗?”
喻文卿根本不在意房间好不好看,他放大照片,周文菲的脸霸占整个手机屏幕。头发有点乱,眼里也有血丝,看来在飞机上没有休息好。
他发语音过去:“既然知道是我的床,为什么还不爬上去睡。”
那边幽幽地回过来一句:“我想见你。”
谁也想不到,这个以语音发家,目前还在人工智能领域不断深入掘金的男人会有这么保守的一面。他不仅没有微博账号,朋友圈也很少发动态,还关闭了语音、视频聊天的功能。
喻文卿长叹口气,坐起来打开台灯。孤寂的夜里谁也受不了情侣这样的撒娇,仿佛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点点地掀起来。
手机里很快出现周文菲惊喜的脸:“你开了?”
“坐起来。”
“为什么?”
“你这样都有双下巴了。”
周文菲没有起来,还赖在床上摇脑袋:“就不起来。”
她嘴角是笑的,但话说完后,喻文卿没有接话,她眼里的慌张就像煤气无影无踪地泄漏,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味道。
“一直吵着要去纽约,现在到了,印象怎样?”
“好旧,还有好贵。”
“打算先去百老汇看看,还是去NYU?”
“我也不知道。”
“那随你了。”喻文卿笑道,“没去之前不是主意一堆吗?怎么到了就怂了。”
“不许笑我。”周文菲说,“文卿,我要是花了你很多钱,但是拿不到学位怎么办?”她没说,花七八百万拿到一个本科学位也不划算啊,一辈子也挣不回这些钱来。
喻文卿说:“挣钱不就是为了花?我已经捐挺多了,但也不能光做慈善,在自己和家人身上一毛不拔。租公寓我也觉得划不来,”他这才仔细看视频里的背景,艺术家零零碎碎东拉西扯的风格虽然随性,但是不大气,“要不,你去看楼,有喜欢的公寓买下来,就省了这笔开销。你要是能理财,我还是相当开心的。”
“又笑我。”聊十来分钟,周文菲才想起国内此时是凌晨三点,“不说了,你赶紧睡觉。我也要睡了,倒时差。”
“等等。”喻文卿叫住她,“妙,我已经开视频的功能了。以后要像今天这样,累了慌了就找我。”
“好,我以后每天早上和你视频。”周文菲想,纽约早上八点,S市就是晚上九点,正好视频结束前,督促喻文卿睡觉。
喻文卿看着她像只小动物一样爬进被子里:“晚上也要。”
“就是晚上啊。”到底是哪边的晚上,周文菲没搞清。
“我说你睡觉时必须和我视频。”
“为什么?”
“因为我要看着你睡到我的床上。”
周文菲怔住,看人一本正经的神情,不是说笑的。这是早晚都要查房吧。
这样的喻文卿,让她找回分离一天后的熟悉感,他总是在控制和放手之间来回地摇摆。她喜欢他的强大自信,更深爱他面对她时的侵略和退缩。因为前者可以面向任何人,后者造成的心理痕迹,只属于她。
“知道了。晚安。”
手机放在一边,周文菲吃了两片安眠药。四年很长的,从一开始她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和汪明怡一起做好早餐。
边吃边看窗外,纽约的天空一扫前段日子的阴霾和雨雪,湛蓝得像湖面,白云都在远处的天际线上,稀薄得像飞鸟掠过留下的褶皱。
汪明怡向她介绍周边环境,左边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个杜安公园。再往西边走十来分钟,就是她念书的学校。而公寓往东,走过这个街区,就到唐人街。想家想得实在不行了,可以去那里解解思念之苦。往南走就是华尔街,往北走就是苏豪区。
让周文菲想起之前在阳明山下短暂住过的公寓。“你好像一直在帮我处理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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