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居州(2)(2/2)
女社员私底下跟蓝社长说过很多次换人,蓝社长没法同意,省里英文话剧比赛报名名单都交上去了。
而且那是省里第一届比赛,也是他创话剧社后的第一次比赛。
女社员那天念台词念出了哭腔,蓝社长没有喊卡,扮着安东尼奥坐在法庭戏的被告席里,不去看女社员怕刺激到她的自尊心。
他无奈地托腮看舞台下的座位席。
红布面椅的正中间,宝莉无声地动着嘴唇,小幅度变化的口型依稀是鲍西娅的那段台词,配上她一脸不屑又洋洋得意的神情,口型看上去仿佛口语很流利。
蓝社长喊卡,指着宝莉,招招手叫她上台来。
女社员看蓝社长叫专门打杂的水祥的小跟班上来,还以为蓝社长好心让那个小妹妹出个洋相安慰安慰自己。
蓝社长帮她戴稳了律师白色假发,
宝莉以为他要报复她才叫她上来,指自己人中说,有仇报仇,等会儿他撕下来她不会躲的。
蓝社长愣了一下,笑说,鲍西娅不用贴假胡子。
高三的小女生上半身是六中的白短袖,下面穿着自己的马裤和塑料凉鞋,头上是律师假发。
宝莉当着那么多居大的大学生研究生在台上丝毫不怯场。
语调抑扬很到位,口音并非道地,但很自然,国人听得很舒服的带了点东方温柔的英文,配上适中的语速和铿锵有力的语气,刚好演出了女扮男装为丈夫好友辩护的鲍西娅的有胆有识与刚柔并济的女性魅力。
鲍西娅救了安东尼奥。
蓝社长对宝莉动了心。
考前,宝莉填志愿,蓝社长托水祥建议她报居大英语而且得说是水祥自己的意见,宝莉在父亲的建议下求稳填了居州师范的英语。
子祥填志愿前在父亲办公室里用电话打给了在玉山岛等着开学读研的张哥哥。
张哥哥在居委会里意外地接到了电话。
他的每一句回答都很慎重。
那年他在省图觉得同济和清华由他选,接电话那天他还是那么想,但他知道子祥一定不是这么想,不然他不会打这通电话过来。
张哥哥不敢说他考得上同济,他去年落榜了,他要是自信他不会打电话过来而是在一起报到的那天见面,现在他连直接来玉山岛当面找他都不敢。
张哥哥更不敢说他考不上同济。
张哥哥说,在哪里都可以学造桥,主要看他自己的能力毅力,如果同济实在是压力太大有阴影的话西南交通也可以。
那里可是桥梁界泰斗茅以升的母校。
子祥说会再好好想一想。
子祥问了水祥和父母。
水祥不敢给意见,
他没有过梦想,也没有想法与意见。
父亲说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这一年子祥变了太多,父亲想告诉他去年反对他复读的真正理由,也想说他来年再考一次也还是会支持他的。
父亲最后当然没有说。
所有人都是在出分后才知道子祥填的是西南交通。
也填了第二志愿第三志愿。
而张哥哥赶回居州时,再度落榜的子祥已经成功应征了街道里贴过招人告示的建筑工地的现场工人。
子祥不说话了。
所有人也都不敢问一个字。
宝莉敢问,但问不到他。
宝莉一问他就跑,跑不掉就撞墙撞东西,逼宝莉哭着跑开。
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子祥开考前两个晚上的眼睛一直都是睁着的,他坐在依稀可以看到居州港的窗户下的写字桌边,隐约的海涛声温柔到催眠,他却脑子里乱得睡不着。
去年高考在考场里答题,子祥歪坐。
解题一投入就随性,腿迈到课桌外踩着过道,被监考老师踢了一脚都没察觉到,监考老师双手把他的小腿扳进课桌里去后他也只是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第二年高考,他进场前数好了宝莉给她的西洋参片,只有三枚,他站着会抖,蹲在地上,眼睛像在看显微镜似的仔细地平分着掰开了两枚西洋参片,分成五份。
刚好够五场考试含在舌头下静心。
两个晚上都没睡着的心脏跳得太快了。
九月,
水祥是居大口腔系的大二生,决定以后成为一名正畸大夫。
张哥哥在玉山上的姐姐的墓前重新许了承诺,去同济土木读研会想办法往道桥发展。
刘宝莉离开六中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了高考恢复后六中里每个人的转变,立志回去当老师,不迷茫地去居州师范英语系报到开学。
蓝社长大三没有分流,学大临床,准备见习时去寻找自己打算深入的细分领域。
他们有的是方向。
子祥有的是归宿。
一九七九年底,南新路天桥初建时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四方形人行天桥。
天桥雏形初现后的一个暮夏的有彩虹的午后,湿淋淋的深水泥色的马路就像是浇过了海水,子祥在东走道,面朝看不见的东海岸,从上头跳了下去。
没死。
头没朝地。
那年南新路还不堵,车不多。
子祥的腿神经彻底摔坏了只能躺在床上。
说不出话了。
母亲伤心得风湿发作也还是坚持每日替子祥擦身,偶尔被儿子咬手臂咬脸。
张哥哥,宝莉,水祥,还有父亲都无法靠近。
没有人知道子祥是跳完后疯掉的,还是去应征天桥工程项目时疯掉的,抑或是他其实在第二次高考完不说话一逼他说话就要撞东西时就已经疯掉了。
大家不知道他怎么想,但都从他眼里知道他不想治了。
父亲母亲水祥放弃了,宝莉拿出攒着的钱又跟同学借了钱,去找了付担架要把子祥抬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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