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1/2)
“且慢!”却见横在他们之间的川芎突然一抬胳膊, 手掌立起比出了“你给我打住”的姿势。端的是好一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容桐深深地吸了口气, 怎么的她想听一个真相过程就那么的曲折呢?!
只见前边这个白衣服的姐们还维持着方才沉思时略微低头的姿势, 眼神却向上扫向容桐,颇为犀利道:“之前竟差点教你给唬住了, 道友这个结论,细究起来,漏洞百出啊!”
容桐的视线却直接越过他,盯死了张伟, “我是说给你听的, 不是给她听。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你若是觉得自己□□无缝,应当也不会介意多些注解吧?”张伟慢条斯理地整着自己重叠交错的袖口。
行, 那今儿就跟你们杠上了,不就是接着耗么?!
“好啊,”容桐左腿叠右腿, 双手环抱着往后一靠, 视线慢悠悠地移回川芎身上, “那就把那些‘漏洞’掀起来给我看看, 我一个接一个给你补成吗?”
川芎幽幽道:“其一,关于你所说的时间问题。的确, 事情的开始是在两百七十五年前,但等到那个尚钦修成金丹再回元婴之时已经又过去了整整一百年, 等他调回南晋更只距今七十五年。洛川……政事堂早就被洗过一轮牌, 昆仑也摆脱了道路以目的状态, 缘何内门管理层还要忌惮一个小小的外门修士?”
“其二, 处死尚钦真人的钧旨可是长老会亲自下达,敢问什么样的‘小办事员’能够劳动这几位为他们‘遮掩纰漏’?”
好的么,乍一听还挺切要害,然而……
“你难道觉得,昆仑在辛酉之变后马上就成了今日这副松散的模样?”容桐手肘支住膝盖,托着下巴往前倾了些,面露困惑之色。
“?”
“至少在最开始的将近百年,长老会的举政方针都是以对外宽松对内整肃为主的,若非将前代遗留的局面逐渐经营得略有起色,人家怎么能坐稳这头把交椅?”
“呵,按你这么说,政事堂早就应当查出此事,又如何会放任到如今这副局面?”川芎一脸不屑。
“你这一刀切就没意思了,”容桐颇觉得自己有种社科硕博生累死累活写论文的时候还被非黑即白的业余爱好者杠上的,无力感,“政治是各种因素结合催化而生的矛盾共融体,分析过去当政者的为失不是凭着‘我觉得他们就是这种人’而武断下定论的……既然要谈到政事堂关于内政管理的沿革,请问你看过近两百年的文献实录么?你总结过类似于此种过失,昆仑具体的判例么?”
“我……”
“我看过了,”容桐截住了他犹犹豫豫的省略号,“从新历五十年到现在,渎职的案例大小共两百七十三起,其中七成以上集中被判决于政事堂重新洗牌后的前五十年间。当然往后的类似的案例应当只多不少,而处理数量的锐减可以推测应当是政事堂内部工作重心开始转移。”
比如从恢复发展钧洲的生产力转移到内部权力的争夺和资源的重新瓜分什么的。
“根据这些判决的结果不难看出,虽然昆仑相对于新历五十年之前惩戒力度有所宽松,但总体来说抓纪律还是抓得比较严的,更有翻旧账的判例在。如果‘幕后之人’不想因此丢掉自己的饭碗,那么尚钦真的‘威胁’对他们来说仍是有效力的。”
容桐又耸了个肩,“何况也不过是破个财,我记得那时候昆仑行政体制内的薪酬还是很客观的,另外大能的功法心得不过就是内门中层人手一份的‘冲关笔记’罢了。既然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大,人家选择息事宁人的可能性应该挺大的。”
“那之后的一百年呢?尚钦真人贪得无厌,不断索取,他们就跟人畜无害的羔羊一样任一个外门的宰?”
“因为被揭露而迎来的代价变大了。”
“什么?”
“我觉得‘结合时代背景’算是我老生常谈的前提了,道友你在问‘为什么’之前能不能自己先独立思考一下呢?”容桐很是无奈,为何到头来要她来给本地土著上修界的历史课——
“新历八十一年,朱洲爆发内战,难民同流亡的军队袭扰钧洲边境,沿途小邦被骚杀抢掠一空,造成更多本洲的难民流向钧洲全境,流民之乱始生;
新历一百二十三年,西南十三家叛乱,割据三十二城长达四十三年才被剿灭;同年流散修士组织的数量开始如同瘟疫般扩散,屡灭不净;
新历一百五十年秋,天明会横空出世,一夜屠灭西北昭武国上下两百万国民,震惊全洲。”
新历一百五十五年,长老会为十六大门派同余下的三十二世家划分领区,摊派镇压叛乱之要务,为此授予他们辖区内的自治权,原本直属于昆仑的三百一十五条灵脉、一百三十家地方法宝锻造工坊也在这些领区之上;
新历两百年零一年,天明会暗杀剑峰前峰主,导致当年昆仑的围剿战线彻底溃败,关东半岛沦为天明会实际控制区;
新历二百九十四年,海外穷桑来犯,海西十六国沦陷……”
短短六段历史,六个节点,就这样完成了一个统制政权从辉煌的巅峰向着日薄西山的转变。即便容桐本来作为事不关己世外客,谈及这些依然有点唏嘘。而川芎死死抿着唇,神色间的沉痛全然不似作假。
最后她轻轻道,“也就是说,从新历五十年到现在,钧洲一直出于动荡的状态下,而昆仑对钧洲的控制力一直在逐年下跌。”
物产丰饶,地方支持中央,都必须建立在稳定的内政和强有力的政权之上。假如没了这二者,昆仑内部必然会出现的问题就是,那些曾经仿佛‘取之不竭’的天材地宝、灵石法器渐渐地有了供给不足的迹象。”
“财政赤字,上头想到的第一个法子就是削减行政开支。明确的数字可以告诉你,从新历一百六十年到现在,六大堂的薪俸削减了六次,如今我们这些个穷当差的实际能到手的灵石,只有原来的两成不到。对大部分修士,尤其是元婴之上的修士来说,简直是要了亲命!”
“当是相对应的,地方上的腰包却鼓了起来。我们有权,他们有钱,所以——”
“所以这百年来,内门和地方的勾结越来越频繁了。”川芎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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