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行3（1/2）

临安城内。

大街上的混乱已经被强行镇压下去了, 暮鼓敲起，夜色下临安城内拉起了宵禁。清冷的黄土街道上还残留着一片又一片渐渐发黑的血迹，铁锈的气味惹的家家门窗紧闭。

小曲幽巷月暗，竹槛灯窗。少年在窗边抚琴, 是一支往生镇魂的调子。深冬时节，他却只披着一件锦衾裁的披风, 子母扣上镶着一枚水沫玉，通透如千百年前高山上的寒冰。

身侧的传讯玉简里, 属下正在汇报：“君上, 据线人消息，据南晋大理寺最保守的估计，白日里参选者的死伤至少有上千余人。”

“死一千三百人一十五人，伤两千六百二十四人, 其中年不满十岁的儿童占了六成, 基本都死于乱民踩踏；同官军相抗而死伤的反而在少数，反而官军死的更多。”少年摇了摇头, “一千五百年了还是老样子, 钧洲凡人成立的国家, 士兵战斗力低下，军备普遍废驰。”

毕竟凡人再怎么练兵，也不可能是翻云覆雨的修士的对手。在军备上花的功夫除了浪费国库钱财，还有什么用呢？

“还是君上的神识高明。”属下心悦诚服地拍了个毫无意义的马匹,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呢？”

少年叹了口气, 鹤龄生前不免受长老会那几个眼界狭小的女人熏陶, 掌控欲太过。以至于经营如此多年，调.教出的都是这种没头脑的属下，非要人一步步教着他们走路。

可惜了，聪明的人是好办事，却不好掌控。他第一次伸出橄榄枝就被对方毁掉了自己精心滋养了千年的躯体，一切归零，还要再过回从前那种同那个 “圣贤”共用一具身体的日子。

真是大意了。

但既然用计接手了他的一部分势力，该事无巨细教导的还是得捏着鼻子教，“你听着，去调几个人——最好是女人或是样貌有亲和力的年长者，去各个城内的各个棚屋里送保暖的衣物和吃食，在踩踏中受伤的，能治就尽量治，不要吝惜药材，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丹药，但是不要被他们发现。”

“今夜卞安将迎来第一场大雪，所以动作要快些，凡人是很脆弱的东西，否则的话他们挨不到明天的。”

“可是君上，我们为什么要……”属下茫然，他们又不是开善堂的。但君上的意思他本能的不敢质疑，于是话头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可之前玉华尊……玉华真人留下的大部分资源都被他留下的阵法毁得了，如今我们的修士自己丹药都不够吃啊！”

少年已经懒得骂对方“糊涂”了，“我让你们伪装山贼拦住那几个南晋贵族的车驾，卡着时间点送到选民面前，全力制造民众与官、与昆仑的冲突。这样的血流漂杵以后还会在钧洲每一寸山河上遍地开花，我们的目的是什么？煽风点火？浑水摸鱼？你以为我们和那些流散的修士组织是一道的？成日过着有今天没明天、做打家劫舍杀人夺宝的绿林好汉？”

“记着，我们是天山雪，是这个钧洲真正的主人。我们要拿回我们的天命，首先得拿回钧洲的人心。”

“可……”下属犹豫着，“凡人的心也要笼络吗？”而且还要动用珍贵的丹药……

少年冷漠地想，他还是得找个聪明点的亲信！

“修士是从哪儿来的你还记得吗？”心中深吸一口气，他反问道。

对方愣了一下，“师父带出来的……或者，额，娘胎？”

少年突然就觉得有些累了，“笼统的来说，就是凡人。你都说了修真需要师父引进门，没人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修士，不管是谁，最早也要到七岁心智初开才能引气入体。比起各宗派世家那些修士直接管理之地，七大上国和边上的上百小邦才是往昆仑输送最主要的新鲜血液的地方，同样的，也是我们的。”

“今日过后，那些亲临暴.乱现场的参选者，有多少还会全心全意地信赖昆仑的公正？那些受伤的参选者、失去亲朋好友的参选者，难道不恨吗？”

人在发现自已一直以来的信仰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甚至要为害自己的生命，从而动摇的时候，恰恰是另一种信仰乘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何况朝廷和贪婪腐烂的昆仑分部狼狈为奸，一定会选择继续镇压，这简直就是把占了人口大多数的平民推过来给他们。

就算有灵根者百里挑一，资质极好者万不足一，那也是很可观的数量。

下属终于恍然，“君上果然智计无双！属下这就安排人在选民中间大力宣扬我们天山雪，务必要万民归心……”

万民归心……你消停点吧——

“你给我记住了！”少年冷冷道：“绝不可以主动暴露我们的来历，所有的暗示点到为止，留给真正想要归化的人一线明路，但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顺藤摸瓜查到我们！”

属下又懵了，“那要怎么……”

“详细的计划我一会传给你，照着上头一条一条做，不得有一丝偏差！”

“……明，明白！”

少年挥手掐断传讯玉简的通信。

他停下抚琴的手，捏着眉心。半晌，重新往传讯玉简上打了一道灵力。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通讯，一阵嘈杂传来，乐声、女人的娇.喘、男人的淫.笑、杯酒不停歇地碰撞……直到一个慵懒而痞气的男声响起：

“哟，难得啊！传说中的和光君终于肯纡尊降贵，同我这个下九流的混混联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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