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琴怨九(2/2)
他话没说完,闻止已经走上前,从衣袖里摸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左右拨弄了下,只听“咔”一声轻响,机括弹了开,紧闭的屋门缓缓推开一线。
丁允行:“……”
他僵硬地扭过头,一言难尽地看向闻止,活像看见一头仙鹤引颈长鸣……发出一声牛哞。
丁允行:“你你你,你从哪学来的这一套?”
闻止笑了笑:“刑警查案不是每次都能大张旗鼓,总要会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值得一提。”
他推开门,对魏离做了个手势:“别被人发现了,尽快吧。”
魏离也不跟他客气,一闪身钻进去,只见这书房地方不大,地板上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电源一打开,头顶的水晶吊灯登时将四下映得亮如白昼。她逡巡一遭,发现这书房里除了一张书桌,只有靠墙一排博古架和书柜,博古架上摆了各色古董珍玩,除此之外再无特别。
丁允行转悠了一圈,没瞧出什么名堂,于是偏头看向魏离:“我看这书房挺正常的,哪有问题?”
魏离没吭声,逐一检查过书柜和博古架,突然停住脚步:“你们来看。”
丁允行探头一瞅,发现那墙角被博古架挡住大半,方才没留神,角落里居然摆了一盏青铜立灯,灯上雕了九十九头凤凰,每一头都仰首朝天,嘴里衔着一串红烛。
丁允行的眼睛顿时直了,他再没常识也看得出,这青铜立灯精美绝伦,不比国家博物馆里珍藏的文物逊色多少,就算是仿造,一件的价值也不是他这种凭工资吃饭的小老百姓负担起的。
他擦了下嘴角子虚乌有的口水,喃喃问道:“这么一盏灯,就算是现代仿品,也值不少钱吧?”
魏离没吭声,偏头打量着青铜立灯。闻止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你们看。”
他伸手一指,丁允行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登时发觉不对——那青铜立杆不知是天然还是人造,生了一层斑斓的锈迹,唯有灯下两尺处光亮如新,镜面一样照出人影,像是被人时常摩挲把玩留下的。
丁允行一拍脑门:“对哦,这青铜灯这么笨重,肯定不可能像小件器具一样成天拿在手里把玩,那他没事摸这灯干什么?难不成有恋灯癖?”
他眨了眨眼,头顶小灯泡突然一亮:“我知道了!”
魏离还没来得及问他知道什么,就见这小子大剌剌地伸出手,一把握住立杆,左右拧动了一圈,只听很轻的“咔咔”一声响,仿佛是机括运转的动静,紧接着,靠里一排博古架像是安了滑轮,徐徐往墙里退去,露出一道黑黢黢的入口。
丁允行打了个响指,一扭头看向魏离,见这没良心的丫头压根不搭理他,于是又转向闻止,眼皮都快眨痉挛了,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求表扬”三个字。
闻止干咳一声,轻拍拍丁允行肩膀,和他一道转向魏鬼差:“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来应老先生将这个书房看得这么重要,多半是为了这间密室——你猜里面藏了什么?”
魏离耸了耸肩:“一般来说,密室里藏的不外乎两样东西,要么是泼天的财富,要么是致命的把柄,至于应氏……大概两样皆有吧。”
她伸手撑住墙壁,对闻止一偏头:“进去验证下我猜的对不对。”
密室入口不大,两人一鬼差依次钻进去,侧身经过一道狭长的暗道,还没站稳,先被那房间里的光晃了下眼。
这密室统共也就十来个平米,然而估算价值,连国家博物馆也未必比得上——别的不提,单是莲花金座上那颗纯白无瑕的珠子就够闪瞎人眼。
“那是……随侯珠?”就算是七情不上脸的魏小姐,有那么一瞬间也不禁瞪圆了眼,“真的假的?不是说随侯珠已经随秦皇殉葬,难不成应氏还能从死人墓里把东西挖出来?”
丁允行:“等等,随侯珠又是啥玩意?”
魏离闭上眼,脸上分明写着“不想搭理这孤陋寡闻的小子”,还打了炫光特效。
到底是闻止厚道,适时解释了一句:“随侯珠是春秋战国时期随国的珍宝,又称‘随珠’,张衡《西京赋》里提到‘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说的就是此物。随侯珠与和氏璧并称‘春秋二宝’,有‘随珠和璧’的说法,可见此物的名贵。”
丁允行再没见识,“完璧归赵”的典故还是知道的,听说随侯珠和和氏璧齐名,那嘴登时合不拢了:“和、和氏璧?这玩意居然跟和氏璧齐名,那得值多少钱?”
魏离:“……”
魏姑娘忍不住怀疑,如果把这小子脑瓜壳撬开,里面的脑浆是不是都凝成了一张张土豪金的毛爷爷?
“随侯珠与和氏璧齐名,价值根本不能用钱计算。”那价值连城的珠子被魏离随意捏在手里,柔和的珠光照在她半边侧脸上,玉石一样冰冷苍白,“难怪应老爷子把这书房看得这么宝贝——自古宝物惑人心,单这一颗珠子就够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丁允行打了个寒噤,被她这清奇的说法弄出一身鸡皮疙瘩。
魏离将随侯珠放回原位,经过博古架时一一数出架子上的珍宝:“九龙玉杯、金制宝冠瓶、金瓯永固杯……这是什么?啧啧,连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都能弄到手,这应氏还当真了得。他真是靠地产发家的吗?前身该不会是文物贩子吧?”
丁总是个不折不扣的理科男,这些珍宝别说眼见,听都没听过,瞧着那琳琅满目的宝贝,哈喇子恨不能顺着嘴角往外淌。
忽然,就见魏离停下脚步,抬手一指墙角:“这是什么?”
丁允行和闻止循声看去,只见博古架的阴影里摆了一张檀木架子,上面蒙了明黄色的绸布,底下罩着的……似乎是一把古琴?
“……那是应老先生多年前得来的一把古琴,据说是战国名乐师高渐离流传下来的,应老先生一度视若至宝,可那琴不知是不是搬运过程中损坏了零件,一直发不出声响,请人来修、甚至换了丝弦也没用,应老先生实在无法,只好把琴收在这个密室里。”
二十分钟后,被警方“请”来的老管家轻声解释道:“这密室里的所有珍宝,都是应老先生过去几十年里一件一件搜罗来的,因为太贵重,应老先生从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我想着,这密室和失踪案件没什么关系,也就没说了。”
荆子舆瞪着老管家,恨不能从七窍往外喷烟:“没关系?有没有关系警方说了算,你一个外行人瞎做什么主?还有,你们没事在书房里修密室做什么,是嫌这房子里的怪事还不够多吗?你们……”
他一边说,一边指手画脚,动作大了些,不小心掀开了蒙在古琴上绸布,只听“铮”一声轻响,琴弦微微颤动,余音袅袅,绕梁三匝,兀自不绝。
魏离:“……”
刚才是谁说这琴弹不响的?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