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十(2/2)
义妁:“阿离说她欠了那小子人情……”
她话没说完,忘忧司主已经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酒杯酒壶齐齐一跳。
“她欠了人情,就能拿我的珍酿去还吗?”文姬柳眉倒竖,黄泉之主的千万煞气瞬间从眉心的桃花妆里卷过,“别以为背着我我就不知道了,那小子身上一股碧桃酿的味道,我离着二三十里远都闻出来了!”
义妁:“……”
您这是人鼻子还是狗鼻子?
然而黄泉之主威武霸气,火力全开之下,连冥王都未必敢当面招惹,义妁这个跑腿送信的更不敢肆无忌惮地怼回去,只能适时转开话头:“阿离说辖区有阴阳术师以邪术禁锢死魂,但据负责调查的鬼差回报,并没发现丝毫异样,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干净了。”
文姬把玩着手心里的白玉酒杯,懒洋洋地说:“没有就没有呗……那是一个大活人,又不是尸体,明知自己已经暴露了,难道还一动不动地戳在原地任你们去抓?”
义妁眉头紧皱:“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施展邪术的阴阳师,而是阿离这次救回来的人。”
文姬把玩的动作一顿,散漫的眼神终于微微凝聚。
“我第一次见到那人就觉得莫名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历,回冥府后遍翻典籍,才恍然记起是在哪里见过,”说到这儿,义妁话音一顿,文姬登时会意,轻轻打了个响指,半卷的湘帘无风自落,将两人身影以及对话内容密不透风地遮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垂落的湘帘才重新卷起,文姬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我早就知道那小妮子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可她也太能给我惹麻烦了,捡回个凡人小子就算了,这回居然跟大逆罪人牵扯不清……是真觉得自己脖子太硬,没人砍得动吗?”
义妁露出担忧的表情:“我就是怕她一条路走到黑——大逆罪人,生前身后已被刻在诛魂台上,根本没有转圜余地,她要是执迷不悟,恐怕连自己都得牵连进去……”
她是满腹忧虑,心急如焚,忘忧司主却眼神放空地发起呆来,好一会才回过神:“原来是他……这倒真是命数,既然命中注定,那就非人力可以挽回,你我也不必着急跳脚,静观其变即可。”
义妁:“……”
听不懂,能说人话不?
文姬叹了口气,遇上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同僚,只能把话掰开揉碎说清楚了:“还记得当初阿离是怎么入冥府的吗?”
鬼差的调查结果送到冥王案头的当日,魏离就已收到消息,她倒没觉得惊讶,匆匆扫了个大概,随手将冥界版iPhone扔到一边,端起刚热好的汤药递给病床上的闻止,非常言简意赅地说:“喝了。”
闻警官:“……”
热腾腾的药碗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攻城掠地般直冲脑门,效果堪比生化武器。他不着痕迹地一皱眉,问道:“这是?”
“神医开的方子,说要趁热喝才有效用,”魏离把药碗往前送了送,一脸的面无表情,那意思大约是“赶紧接着,端久了我手酸”。
闻止皱眉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表情很是难以言喻,如果一定要找个方式形容,那大约近似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隔着一碗冒着销魂味道的药碗,魏鬼差和闻警官大眼瞪小眼片刻,终究是魏离先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怕药苦吧?”
闻止:“……”
他捂住胸口,微微咳嗽了两声,脸色苍白孱弱,耳根却悄悄泛起红晕,像是煮着一汪热血。
魏离恍然大悟,却也没说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之类的废话,思忖片刻,这姑娘十分干脆地端着药碗走出卧室,随即又在闻止错愕的目光中折返回来,碗里的汤药非但没少,还多了……一把调羹。
魏小姐大大方方地在床头坐下,舀起一勺药汤,不容分说地塞进闻止嘴里:“阿妁亲自开的药方,你要是不喝完,我可是会被她唠叨死的。”
闻止猝不及防,被她硬灌了满口苦药,差点直接喷出。然而他一抬头,发现魏小姐离他不足半米,一张嘴铁定要喷人脸上,只能一咬牙根,愣是把苦药咽了下去。
也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悲壮,魏离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是吃药还是服毒啊?”
闻止别开脸,嘴里一片苦味,实在是不想开口说话了。
可惜,这只是个开头,为了确保将神医“趁热服用”的医嘱贯彻到底,魏鬼差干脆拿过药碗大权,很有耐心地一勺勺喂进闻止嘴里。闻警官整个人僵在原地,就像被老虎摁在爪子下的野兔,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只能一口接一口把苦药吞下喉咙。
整个过程,实在是……痛并快乐着。
不多会儿,一碗药喂完,连药渣都不剩一点,魏离总算满意,又从抽屉里拎出一个玻璃罐子,捡出一粒塞进闻止嘴里。
这一回,闻警官是实打实地愣住了,那玩意儿脆嫩多汁,酸甜爽口,似乎是糖渍的青梅,更有一股特别的异香,不知是用什么法子炮制的,入口生甘,回味无穷。
他错愕地看着魏离,实在是自打八岁后就没碰过蜜饯糖果,头一回碰到有人敢往他嘴里硬塞,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魏离偶一回头,就看到闻止视线一瞬不瞬地戳在自己身上,还以为是蜜饯不合他口味,于是很无辜地一摊手:“我这里没别的甜食了,你要是不喜欢,等我下回去找文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口味。”
闻止:“……”
他该怎么和魏小姐解释,这其实不是蜜饯品种的问题?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出来裹乱,只听吱呀一下,卧室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半边,丁允行的脑袋探了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你下次去,能顺便多拎两坛酒回来吗?”
魏离:“……”
魏小姐随手从玻璃罐里捡出一颗蜜饯,照准丁总的脑瓜壳丢过去,丁允行早料到她会有这一招,猛地一缩头,蜜饯砸在门板上,又弹落地面,咕噜噜滚出老远。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