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六(1/2)
“……城南的跨河大桥已经远离城区,附近只有几个村庄,人烟僻静,他们把人带到那儿去干什么?”
雪佛兰风驰电掣一般撕裂魔都凌晨的夜色,副驾位上的丁允行顾不上晕车,忙不迭问道。
魏离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丁允行:“……”
他用力摁了摁胸口,将那个不详的猜测一并摁下去,顾左右而言他地分散注意力:“那、那酒店那边……”
“那个保安的大脑中枢受到重创,就算不疯,醒来后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忆。”魏离说,“冥界中人最好不要和人间有过深的牵扯,如果他记得前事,不仅是你,我也会很麻烦。”
这一回,她和丁总的脑回路没并到一条轨上,丁允行压根忘了担心自己的处境,他整个人就像个被架在火堆上烤的炸药桶,快要窜上天了:“他们把人带到那种鬼地方,万一……万一咱俩来不及该怎么办?对了,你能不能也和他签一份契约?”
虽说情况紧急,有那么一瞬间,魏离依然很想把这小子脑瓜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不行,”她一板一眼地答道,“每个鬼差只能签一份契约,在你我的契约了结之前,我不能和其他人签契约。”
丁允行差点抓狂:“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吗?这可是一条人命啊,真要是因为咱俩……你以后能睡好觉吗?”
魏离刚想说什么,迎面一道穿透力极强的车灯扫过,她下意识地一打方向盘,和一辆黑色的轿车擦肩而过。
魏离从后视镜里瞥了那辆车的车牌号一眼,忽然皱眉:“那辆车是魔都的牌照。”
丁允行凭本能觉得她话里有话,只是没get到点:“那又如何?”
魏离一打方向盘,轿车顺势拐下高速出口,离开收费站后,雪佛兰往东一插,开上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不过一眨眼,已经到了跨河大桥桥边。
一人一鬼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下车,冲到河边——这一带地处僻静,最近的村庄也离着一公里远,中间还隔了一片小树林,夜色中的江水流淌湍急,无止无休地冲刷着堤岸。
哗哗的浪涛声中,丁允行上下左右打量过一遭,忽然有了发现:“看这儿!这是不是血迹?”
魏离低头一瞧,顺势一提裤腿蹲下来,手指沾了点血迹,轻轻捻动了下,又放到鼻端闻了闻:“血迹还没干,人应该刚离开没多久。”
丁允行:“他们会去哪儿?”
魏离忽然抬起头,丁允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映入视线的只有一片无尽无头的苍茫江水。
丁允行登时怔住了:“这……水流这么湍急,万一真掉进去,该上哪找去?不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吧?”
他话音未落,眼前蓦地一花,没等丁允行反应过来,方才还老老实实蹲着的魏小姐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江边,连个开口劝阻的机会也没给丁总留,直接一猛子扎进江水中。
丁允行:“……”
等等,这丫头的行动力也太高了吧?
丁允行不知道鬼差会不会溺水,就算不会,这一带没有路灯,江水如此湍急,搜索范围又这么大,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江底找到一个人……不说完全不可能,难度也是相当大的。
何况,就算找得到,是人还是尸体也难说得很。
被独自撂下的丁允行没有魏小姐的水性,要跟着跳进江里,帮不上忙且不说,怕是还得拖魏离的后腿。正因如此,他没敢效仿魏鬼差,只能在江岸上团团乱转,穿透力极强的手电光在江面上扫过一圈,连个水泡的影子也没瞧见。
他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煎熬的蚂蚁,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丁总已经掏出手机,准备给120打电话时,江水哗啦一声响,一个人影冷不防从水里钻出来。
丁允行大喜过望,忙一头扑到岸边,尽量把胳膊探出去:“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魏离大半个身体泡在江水里,却没顾上丁总伸过来的手,而是从水里拖出一个沉重的东西,硬塞给丁允行:“先把这个弄上去。”
丁允行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口麻袋,里面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看着分量不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顾不上多问,先帮着魏离将麻袋拖上江岸,又一把拽住魏离的手:“抓紧,我拉你上来。”
魏鬼差战力爆表,水性也非同凡响,在湍急的江水里负重游了一个来回,依然不见脱力。她拉住丁允行伸过来的手,只是稍一借力,人已经活鱼似的窜出水面,轻轻巧巧踩上江岸。
她来不及喘口气,一猫腰从短靴里摸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割断绑住麻袋的线绳,把那层破破烂烂直滴水的马甲胡乱扒下。
丁允行小心翼翼地往旁蹭了一步,魏离小姐……确切地说,是魏离小姐手里那把明晃晃、亮闪闪的匕首远了些。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琢磨其他,因为马甲扒下后,麻袋里露出半边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孔。
……是闻止。
丁允行狠狠抽了口凉气,整个人从头发丝一直僵硬到脚趾头,他想去试探这人颈下脉搏,却发现自己僵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木着一张脸看向魏离:“他、他怎么样?还、还活着吗?”
魏离探了下颈动脉,片刻后,微微呼出一口气:“还有呼吸。”
丁允行如释重负,差点一屁股瘫在地上,一张如簧巧舌像是打了蝴蝶结,半晌捋不顺,只会喃喃重复一句:“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魏离将失去意识的闻止从麻袋里拖出来,借着手电的光,这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览无余,已经被江水冲刷得惨白。他嘴上封了胶布,手腕被麻绳绑住,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躺在魏离怀里,血液流逝带走了体温,他冷得像一块石头,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和一具尸体几乎没什么分别。
虽说场合不对,丁允行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个造型出道,和警匪片里被绑架撕票的肉票简直一模一样,那帮人该不会影视剧看多了吧?”
魏离抬头望了眼江面,又看了看没有意识的闻止,轻声说:“这一带的江水湍急,尸体很可能被冲进入海口,到时泡得面目全非,又是这副模样,就算被发现,是个人也会跟你一样往绑架撕票上想,又有谁想得到……他是一桩要案的‘嫌疑犯’?”
丁允行被她一语点醒,恍然大悟之余,又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丁总有限的前三十年生命中,不是没见识过人与人之间的恶意,可那多半出于蝇头小利,让人心生不快,却像开车时碾过的小石子,纵然一时偏离路线,方向盘一打也就拐回正道,不至于翻出底线。
这是他头一回近距离目睹人是如何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地算计同类,灵长类生物无懈可击的缜密与智慧,却用在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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