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二(2/2)
这才是她在人间的正牌通讯工具。
魏离拨拉两下,只见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手机上嗖嗖跳出三个未接来电和一长串糖葫芦似的微信留言,大部分来自同一个人。
她的便宜上司,丁允行。
魏离手指一顿,点开最新一条留言,手机屏幕上跳出一句“到家了吗?到了请回复,路上注意安全”。
冥界高阶鬼差死水无澜的眼睛里泛起一点波折,她沉吟了一秒,还是回复了四个字:已到,勿念。
回复完消息,她就像完成一件任务,一把抓起茶几上的“冥界牌”iPhone和挎包,重新走出门去。
上市酒会半途牵扯进了警方,虽说企业还算明理,没把这事怪罪在活动负责人身上,可终归不是什么好兆头。丁允行悬了一夜的心,所幸第二天的上市仪式没再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利利地鸣了铜锣,一从交易所大楼回到公司,他整个人便仰面瘫倒,恨不能化身烙饼,摊平在椅子上。
丁总狠狠喘了几口气,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仰脖喝了大半,这才意犹未尽地一抹嘴角,转身就看见背对着他坐在电脑前的魏离。
丁允行刚展开的眉头又拧成一个结。
他思忖片刻,把这女孩叫进会议室,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会议桌两边。坐下时,丁允行刻意将面部表情调整至“严肃正经”频道,打算进入说好的“谈话”环节。
然后,他在猝不及防间被魏离丢了一个大雷。
“我打算辞职了,”这女孩连个过门也没有,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很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希望没给您添太多麻烦。”
丁允行:“……”
这个雷砸得有点突然,丁总虽然阅历丰富,仓促间舌头还是打了结。他有点费力地撸平了舌头上的蝴蝶结,若无其事地问:“我能问下原因吗?”
魏离腹稿也不打,瞎话张嘴就来:“我妈说我年纪大了,让我回家相亲。”
丁允行:“……”
这理由掰得也太没诚意了。
这两人虽说八字不和,好歹共事了一个多月,丁总对这女孩的能力还是颇为肯定,也希望她能留下。可惜任他好说歹说,魏离吃了秤砣铁了心,丁允行再怎么舌灿莲花,对着一块水泼不透的石头也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
好在魏离话虽然放出去,却没提出立刻离职,总算还有一段缓冲时间。
从会议室里出来后,丁总习惯性地伸手捋了把头发,他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忍不住开始放飞思绪,心想改日是不是真找个靠谱的寺庙算上一卦,看看最近是流年不利还是犯了太岁,不然怎么诸事不顺,走一步绊一跤?
没等他盘算清楚去哪家寺院,前台小姑娘忽然走过来,把一个快递盒子递给他。丁允行伸手接过,眼睛突然一亮,随手捡起一把裁纸刀,三下五除二拆开快递包装,取出里面的纸盒子。
坐在他旁边的女总监打眼一瞧,笑着调侃一句:“丁总,这回淘来什么稀罕货?是T恤还是鞋子?”
丁允行:“你家鞋子长这么小?是童鞋吗?”
他一边耍贫嘴,一边打开纸盒,女总监眼睛登时一亮——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盒,描金粉彩,周边饰缠枝花纹,天青色的盒盖上绘了幅工笔美人图,一个纱堆绸裹的美人凭栏靠坐,手里提着一根柳枝,正逗弄着池塘里的红鲤。
女总监跃跃欲试,大有客串一回拦道劫匪的意思:“这是什么?挺漂亮的,看着像是古董。”
丁允行但凡长了尾巴,此时已经翘上了天:“我在网上淘的,是个胭脂盒。”
女总监先是有些莫名其妙:“你淘个胭脂盒回来干嘛?送人?”
紧接着,她眼珠骨碌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捂着嘴低笑:“我知道了,是不是女朋友生日快到了?”
丁允行没搭理她,左右端详了一阵,欣赏够了,这才伸手去拧盒盖……没拧开。
他不由咦了一声,颠来倒去地研究半天,发现盒盖衔接处封着一层半透明的胶状物,严丝合缝地固定住。
丁允行用手指抠了抠,又拿起裁纸刀,试图用刀尖刮下粘胶,然而那凝胶像是生了根,他忙活半天,仍旧没有松动的迹象。
丁总啪地将刀拍在办公桌上,恨恨骂了句:“卧槽,居然拿假冒伪劣产品糊弄我。”
斜刺里突然有人插了句嘴:“……那是用石粉、米浆、贝壳碎末混合工匠的独门秘料配成的,古时曾用来黏合修筑城墙的石块。据说城墙完工时,甲士刺矛而入,若矛断则工匠无恙,否则立杀无赦——可见这种凝胶的坚韧度。”
丁允行抬起头,魏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很自然地接过胭脂盒。她试探着拧了下,不出意料地没拧动,正要加几分力,余光瞥见盒底,手上的动作忽而一顿:“这是……阴阳鱼?”
她把胭脂盒倒过来,朱砂绘制成的鲜红符印大剌剌闯入视线。魏离摸索了下,一贯没有表情的眼睛里少见地浮出一丝凝重。
丁允行头一回见她这么郑重其事,忍不住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图案是阴阳鱼,是阴阳师封印邪魔的符印,”魏离低声说,“……为什么会画在这个盒子上?”
她看向丁允行,丁总无辜地眨巴着眼睛,顶着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茫然和她两两对视。
魏离捏着胭脂盒的手松了又紧,好几次想把盒子捏碎,不知为何又没动手。她犹豫良久,还是将胭脂盒还给丁允行:“阴阳鱼是镇鬼祛邪的符印,会出现在这里……这盒子大概有什么不妥。你小心收着,千万别磕了碰了。”
丁允行:“……”
且不论魏离是煞有其事还是装神弄鬼,在丁总有限的印象里,这女孩但凡开口,就没说过几句好话。
所以,他俩是命中注定的八字不合,没错吧?
嘀咕归嘀咕,神鬼之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丁允行犹豫半天,终究没敢将她的叮嘱当耳边风直接甩到脑后。他把胭脂盒重新装进盒里,随手塞进桌子底下,打算抽空联系商家,把货品退回去。
丁总想的很好,可惜老祖宗的古训“人算不如天算”终究不是没有道理,等他第二天来到公司,想起这个神神叨叨的胭脂盒时,却发现躺在包装盒里的小瓷盒多了一道横贯盒盖的裂痕,裂纹恰好从仕女脸上划过,美人宁静的微笑仿佛被砍了一刀,变得支离破碎。
不知是不是错觉,丁允行竟觉得那微笑的女人正若有若无地看来,微笑中透出某种诡异的气息。
他登时炸出一身寒毛,手指一颤,居然没拿稳,胭脂盒摔在地上,转了半个圈……原本封得严严实实的盒盖就这么歪向一边,露出一条缝隙。
与此同时,丁允行心头咯噔一下,冥冥中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