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2)
乌云还在迷迷糊糊中, 是被人推醒的。
乌云心想, 是哪个婢女这般大胆,竟敢推搡他!不由怒气冲冲坐起, 呵道:“做什么?!”
呵斥完, 见坐在自己身边的竹鸦,愣了。
竹鸦先是怔忪,而后委屈:“你、你……怎么这大声”训她。
竹鸦垂下头,乌云怕她气哭, 连忙道对不起,又发现他竟同她盖着一床被子, 不仅他衣衫凌乱,竹鸦也仅穿了个肚兜,难道……昨晚他俩睡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乌云不由得请问:“小竹, 你怎么在这……”怕佳人生气, 事先抚住她的手。
谁知这么一问,竹鸦反而哭了, 浅泣道:“什么意思?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乌云见竹鸦哭泣, 不禁心疼心慌,掏出一只精绝手帕, 细细展开,替竹鸦拭泪:“我的错我的错,我惹小竹生气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竹鸦抽泣道:“那你为何……这样问?”怀疑悲伤中, 她的脸上仍显现一丝绯红, “昨夜, 是我俩的喜日前夜。”
云敖人娶亲习俗,在成亲昔日前一天,新郎要盛装带着车队,打马去到新娘家,与新娘同榻同帐而眠,过一夜,称为喜日前夜。
第二天,新郎再将新娘迎回自家。
乌云:啊??
他娶了竹鸦?
这可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不禁心头飘过阵阵欢喜。
乌云先稳住竹鸦,呵护一番,而后向左右打听。
众人都说,昨日乌云的确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来到老丈人家里,该绕着跑马的跑了,碰门羊和美酒也喝了。而后全羊宴上,萨满占出未来十全,乌云喜乐至极,喝得叮咛大醉,吐了好几回。
许是因为醉酒,把昨夜之事都忘了。
乌云有些奇怪,一般他醉酒忘事,翌日起来都要头疼的。可是此刻脑袋,却像草原上的风一样清醒……想到迎娶竹鸦,人生一愿达成,喜悦当头,他便暂放下怀疑。
还得把竹鸦接回长公主府去,时间耽误不得。
乌云摊开双臂,由着奴婢小心翼翼给他穿上艳丽的云敖大袍和大裤,乌云瞥了一眼,觉着袍裤的颜色搭起来有些俗气。命奴婢们端来镜子,照着琢磨,心想是不是要换一套。
竹鸦却走过来,缓缓道:“这颜色确实艳俗,但搭配在大王身上,却不俗气。”竹鸦笑道,“大王身上有一种与身俱来的贵气,无论穿什么,都显得出尘卓绝。”
乌云闻言,伸手挑了挑竹鸦的下巴,笑道:“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这点?”
“是,臣妾倾慕大王的长处。”
哈哈,这一答答得多意,帐内瞬间飘起阵阵靡靡意。
乌云心头欢畅,新娘子竹鸦又亲自过来给夫君扎腰带。乌云心头痒痒,却晓得场合,硬生生憋住。
竹鸦还要给乌云穿靴,乌云舍不得,呵斥着奴婢过来,助他蹬上了高筒羊皮靴。他顺手背起弓箭,奴婢们赶紧给他理清发辫,戴上有翎羽的暖帽。
最后一道穿戴完毕,乌云掀帘出门。
竹鸦是不能跟着他一起出来的,新娘子得盖上盖头,由叔父抱上彩车。乌云骑在马上,注视竹鸦上了他的宝车,目中全程喜意。
“架——”乌云大喝一声,倏地跑起马来,绕着彩车连兜三圈。
礼毕,启程。
乌云背着弓,佩着剑,身上一般随从同样手持兵刃。这是云敖习俗,新郎娶亲,若有爱慕新娘的男子,可以带着自己的势力前来抢亲。抢迎了,新娘就是自己的。抢输了,身丧当场,这鲜血对于胜利的新郎来说,是喜血,预示这桩婚姻会愈发吉利顺畅。
千百年来,云敖人从未质疑过这桩习俗,乌云亦如是。因此沿路戒备,但谁敢阻拦长公主家接媳妇?
无人来抢。
未免太落寞不吉了些,乌云唤来身边随从,叮嘱数句,不一会儿,就有四五波被强制推出来,充当抢亲的奴隶们。
车队将他们一一杀掉,大吉。
乌云兴高采烈,接着媳妇回大都。车队刚到公主府门前,乌云就询问守卫:“我母亲大人呢?”
“回大王,殿下等在堂上。”
乌云回首望了一眼彩车,率先向正堂奔去。
竹鸦经由陪嫁的女奴搀扶,下车跟在后面。
到了正堂,见长公主端坐右首,乌云一掀大袍,双膝跪地,恭恭敬敬行礼:“孩儿参拜母亲大人!”他对长公主始终尊敬,从小至大,从未同母亲红过脸,更不会同她争吵了。
因此长公主有时候看别家儿女,时常对父母呛声,愈发觉得这个儿子宠溺得值得。
乌云行礼完毕,抬起身来,才注意到左首坐着一名男子,双手端放在负手上。
男子竟面目模糊,是一团雾。
乌云揉了揉眼,男子的面目仍模糊如云。
乌云注视着男子,问道:“是陛下吗?”
“不是。”长公主否认道,“陛下是主婚人,待新娘子来了后,方能出场。”
乌云刚想问那这位是谁,长公主已抢先,铿锵道:“这位是你的亲生父亲。”
若说今日乌云心头的喜悦,一直高涨如山,这会就直接升到长生天上去了。他是如此开心,他成亲了,娶的是最爱的竹鸦,而且从未谋面的父亲,还来到新婚现场。
从此他们一家人,可以团圆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乌云乐得笑出声来。
这一笑,醒了。
怅然环顾,他独自躺在偌大的床上,屋内烧着地龙,望着窗外,淡淡泛白,又是一天清晨。
乌云起身,将发辫都拨弄到脑后。
唤来婢女,服侍他梳洗。
梳洗完毕,乌云照例去向长公主请安。
请安回来,在屋内独自静坐,他却又陷入昨夜的梦里。
那真是一个香甜的梦,乌云忍不住将它记录下来。
他找来一笺乌云笺,云敖字多是极小极密的圈,能一笔写成:昨晚做梦了,身边睡着竹鸦,她说我俩成亲了,去拜堂,父亲也来了。
记录完,乌云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这梦太完美的,的确,怎么看都不像真的。
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没有娶亲,依旧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少年情人竹鸦,也早已分道扬镳,远远离去。
三年前,他曾经试图挽回,无果。如今,他没有了要同竹鸦再继续的心。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乌云重去了一趟长公主那,向母亲禀明,他不要许婚,他要广昭天下,在竹鸦馆选亲。
长公主听完一笑,觉得儿子这是胡闹,不可能成功。但收些妾室,发泄发泄,却也是可以的,便睁只眼闭着眼的应允下来,同时拨给乌云相关费用。
乌云在竹鸦馆,一选三年,不得良配。
他倦了,甚至觉得挑选佳人,是例行公事,是负担。可这一日又聚集了五十来位美人,自己开的头,得自己继续下去。乌云硬着头皮,出屏一扫,从左往右,似乎那个瘦瘦小小,穿着汉人服饰的少女,是最顺眼的。但第二眼,便觉出她身材的缺陷,五官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出局。
乌云抬手,这这那那,点了另外十名少女复试。
不过,那少女后来还是同他成了朋友。
他高兴的时候,陪着他。他低落的时候,仍不离不弃。有一回她帮他去江南弄一种鱼,两人分开,她仍不忘写信。
乌云接信在手,心中忽然想,无论何时何地,晓得有另外一个人,始终牵挂着自己。她似一盏灯,无论夜多深,总在等着他。两个人,一生一世,不就是这样吗?
翌日,乌云与长公主同桌食饭,试探着向母亲提起,有位女子对他不错,他有意……同她在一起。
长公主插肉的小刀停滞在空中,继而放在一旁:“哦?”长公主浅笑着挑起眉毛,端详乌云,“是你一直在讨好的,许了满城芍药的那个美人吗?”
“不是那个。是帮我弄来满城芍药的人。”
长公主重新拿起小刀剔食,低头道:“那你有空,可以带她来给我见见。”
乌云应声承诺下来,但仍过了半年有余,他才正式同淼淼在一起。
才正式带着淼淼,去见长公主。
之前,他一直表现得很淡漠,虽然认定,却仍想多考验她。
……
再后来,他俩在一起,某一回,想去漠北逛逛。
长公主那天心情很好,听一对小情侣提到这事,当即拿出百两黄金,资助两人的游费。
乌云谢过母亲,将黄金自收了。
接下来几天,淼淼一人整理两人行囊,免不了在乌云屋里翻翻捡捡,无意间瞧见许多他过去的东西。
乌云乐得给她看,淼淼发现一只木偶,他就给她讲,这是从哪从哪弄来,有怎样一段回忆和故事。淼淼发现一只小鼓,乌云不仅给她讲来历,甚至试了试音,见音色尚可,竟为她敲鼓,高歌。
他的鼓敲得极富魅力,淼淼是第一次见人敲击一下,鼓能双音甚至多重音的。乌云唱的歌是很晦涩的古云敖语,她听不懂,却不知不觉沉浸。
原本是欢乐一夜,好心情却因旧衣物里抖落的一只乌云笺而止,就像草原上的天气,晴空朗朗,瞬间下雨,瞬间雷暴。
淼淼找乌云对峙,问他这是什么?竹鸦才是他最爱?
乌云反倒自气起来,觉着淼淼心胸狭隘,无理取闹。
两个人置气,冷战一夜,乌云心想:淼淼这般坏脾气,要真同她一生一世,还得再考虑考虑。
最后是淼淼憋不住,主动向乌云认了错。
乌云:“你错哪了?”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我不该重提追究。”
乌云冷哼一声,非说要惩罚淼淼,这趟路费,她出!
淼淼答应下来。
但她身上钱财不多,乌云开销又大,喜欢许多外表吸睛,却毫无实用价值的物品——这些物品总是异常的贵。淼淼的钱袋子很快耗空,她不得不用幻术变戏法,沿路换钱。
乌云嫌她磨蹭,又觉丢人。
最后他们靠上了桑枝商队,捎带一程,来到漠北。
行一路,走走停停,淼淼遇着了许多人,结交了许多新朋友,渐渐的,便不难过了。
令她吃惊的是,无论是队中的商人,还是路上遇着的牧民,议论起王廷的事,老一辈不说,但只新一辈里,大伙最崇拜尊敬的,不是王子们,而是乌云大王。
彼此乌云身份未戳破,淼淼听了偷笑,用手指头戳乌云:“唉,你说他们干嘛崇拜你?”
乌云骄傲道:“自然是因为本王长得英俊。”
淼淼笑着,但她狡黠的眼神出卖了她——并不相信。她暂时撇下乌云,一个人悄悄去套话,去打听:“叔婶,你们为甚么最崇拜乌云大王?”
“因为大王才学冠绝,天下无双。”
淼淼听众人一说,回看乌云,越看,越觉着他身上是真有自然而然散发的才气和贵气。
其他人,学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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