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丝(1/2)
尽管得了钱初昉这一句话,顾湍榕的心里依然敏感不安。
顾湍榕心不在焉地抿着酒, 好不容易挨过了别宴, 他终于忍不住在护着嘉兰和顾蒲月上马车时, 低声问嘉兰:“阿姐, 战乱未息, 阿昉留在鞍邦城真的无妨吗?”
嘉兰脚步放缓, 倒也不意外他有此一问:“不碍事, 冯大公子也不会带着阿昉往战场凑。除非鞍邦城城破, 他可保无虞。”
顾湍榕面露迟疑。他当然不觉得钱初昉留在鞍邦城,是因为跟冯玉泉一见如故的原因。只是, 他不知道该不该问。
一别数年,他即使是面对嘉兰, 也终究是有些不安和局促。
嘉兰一眼就看穿了少年心底的纠结, 她扶着夏满的手踏上踏凳,平视着顾湍榕, 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一如往初的亲昵。
顾湍榕一愣,脸上都飞起来薄红。
“这当下哪是说话的地儿?若是惦记着,要不就留下来直接去问阿昉,要不就先随我回去, 得空了来找我跟你说。”嘉兰说得随意,说完就坐进了马车里。
顾蒲月走在嘉兰身后, 故意落了几步。看到嘉兰和顾湍榕说完话, 顾蒲月才心绪复杂地加快了脚步。她路过顾湍榕时, 略略停了一会儿。
顾湍榕心事重重, 对顾蒲月的停留并未察觉。顾蒲月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最后也只是搭了碧合的手,默不作声地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光线昏昏,嘉兰靠在引枕上,手上拿竹签子戳着一颗蜜饯没有动作。顾蒲月一进来,嘉兰就笑着把签子递了过去:“尝尝,甜着呢。”
她语气轻松,顾蒲月的心里也松快了不少。顾蒲月接过了签子,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嘉兰,你不知道,在别宴上……”
嘉兰笑着摇了摇头:“吃了再说吧,不着急。”她说着,指了指外头。
马车早已不疾不徐地踏上归程,只是周遭马车声纷乱,想来还跟定北的诸位夫人凑在一块儿。
顾蒲月一时警醒,熬了熬,直到芒种敏捷地撩开帘子,朝两位夫人点了点头,顾蒲月才迫不及待地说道:“嘉兰,你有没有觉得汪家和冯家太奇怪了?”
“怎么说?”嘉兰颔首,侧耳倾听。
见嘉兰听得认真,顾蒲月心里稍安,径直道:“不瞒你说,别宴上我看汪奶奶实在觉得别扭。这场别宴,明明是汪奶奶做东,可我瞧着,诸位夫人都围着冯夫人转。至于本该推出来与众人打交道的汪如珠,如果不是汪大姑娘拉着,怕也就没这回事儿了。”
“而且,你还记着卜奶奶、沈奶奶他们说的话吗?”顾蒲月几乎是把自己所有记得的细节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她们在冯夫人面前,都不叫汪大姑娘,而是叫玉姑娘!”
“冯夫人娇养这汪大姑娘,这情分,怕是过于深厚了。以至于都让外人察觉了出来,为了讨冯夫人欢心,故意弱化了汪大姑娘是汪奶奶之女的印象。”顾蒲月一口气说完,想到汪奶奶对此的反应,更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我觉得诡异的事。”顾蒲月喝了口茶,缓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汪奶奶的反应才是真的诡异。”
“大嫂嫂为什么这么说呢?”嘉兰的手上还拿着空的竹签子,只是没有动作。
“如果汪奶奶真心为汪大姑娘高兴,在冯夫人给汪大姑娘做脸面的时候,她身为亲娘哪怕性子再木讷,也能露出笑脸来。可是……”顾蒲月回想起在宴席上汪奶奶的点点滴滴,几乎只能记得她低着头时露出的发髻。
“可是,汪奶奶低眉垂首,言语寥寥,无半分喜意,是不是?”嘉兰补上了顾蒲月的话。
顾蒲月连连点头:“嘉兰,如果汪奶奶流露出了嫉妒或者厌恶,又或者是怅然若失,我也能当她是个正常人。毕竟亲身骨肉,如今不亲近自己,反而亲近别人,这怎么也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
“但我方才踏出汪府,使劲地回想了一番,我竟想不出汪奶奶可能流露出过任何的神情。”顾蒲月用力抓了一下身侧的引枕:“丝毫未露!”
许是顾蒲月的表情都有点儿可怕,她的心腹使女碧合忍不住安慰道:“婢子听说汪奶奶和冯夫人是至交,而且汪奶奶秉性柔顺,许是因着这个缘故,所以才没露出什么不满来呢?”
“是吗?”顾蒲月没有急着反驳碧合的话,而是看向了嘉兰:“我来定北不久,与这些夫人们也没有打过太久的交道。可是,我总在想,一个再秉性柔顺的母亲,也会在自己被唯一的女儿忽视的时候,无动于衷吗?”
嘉兰摇了摇头:“她也不算只有一个女儿。”她说罢,把签子扔进了一旁的木筒里。
“什么?汪表姑娘也是汪奶奶的女儿?婢子记着汪家只有庶子,没有庶女呀。”夏满脱口而出惊讶地问道。这一下,就连芒种都竖起了耳朵。
顾蒲月倒是反应得很快:“是了,冯夫人打小儿养着汪似玉,汪奶奶也是打小儿养着汪如珠啊。诶?是打小儿吗?我不知道汪如珠何时进的汪府。”
“大约是八年前吧。”嘉兰着人查过汪如珠,也仔细查过汪奶奶的身家底细。
顾蒲月一怔:“裕楚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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