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2）
“小叔叔！”沙发上的小人儿听到声音跑了过来。
“小豆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左卓把拎着的袋子一丢手臂张开把小家伙抱个满怀。“快看，小叔叔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英姐拿起袋子放到桌子上，“你才挣几个钱又给他买零食。”
“没事，今天结工资了，有钱！”左卓抱着小豆子在沙发上坐下。“不然我还要来你家蹭饭，哪来的钱买东西。”
“有钱！”小豆子学着左卓的口气在旁边拍口袋。
“家里不缺你一双碗筷。你哪次给他买东西不是这个借口。你挣这点钱，吃喝紧着自己哈。不能再惯着小豆了。”
左卓把下巴放到小豆子头顶，很敷衍的点头称是。每次这种类似家人在耳边念叨的情形，总能让他内心稍稍放松一些，看吧，我也有人关心。
“刚才从车行门口路过，已经关门了，我哥不在家？”
“回来一趟，有人喊他出去喝酒又出去了。”
左卓在小豆子脸上亲了亲，“小叔叔走了，你早点睡，等幼儿园不上学了还跟着小叔叔去公园画画好不好？”
“嗯。小叔叔再见。”
“姐我走了啊，找我哥蹭饭去。”左卓说着往外走。
“去吧去吧，多吃点肉。一个大小伙瘦的跟个竹竿似的。”英姐笑着说。
“好的！”
左卓嘴角含着笑推上他锁在楼下的自行车往街上走。
原本，他跟这一家就是单纯的租客与房东的关系。三年前英姐怀小豆时不到预产期在家不慎摔了一跤，周围又恰巧没一个人，要不是左卓放学回来碰见，先是淡定的打120然后在救护车来之前根据医生的指示做简单的急救，真有可能出大事。
后来母子平安，英姐一家把他当做大恩人看待。一来二去真的就相熟了，到现在竟一家人一样亲了。
英姐的老公叫陈家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左卓怀疑他一只手就能毫不费力把瘦小的英姐拎起来。
“马二烧烤”左卓不知道开了多少年了，从他来殷家堡好像就有了，陈家栋和他那几个哥们儿是这儿的常客。
“二哥。”左卓冲光着膀子忙着烤串的人打招呼。
“去吧，老位置。吃什么说啊。”二哥笑着说。
马二烧烤冬天也不歇业，天冷了就在外面空地搭一个大棚，夏天直接露天。陈家栋他们习惯坐在角落的那个圆桌的位置。
陈家栋看到左卓过来时冲他招招手。
“哥。”
“哟，卓哥来了。”其余的人开玩笑的和左卓打招呼。他们都和陈家栋年纪相仿比左卓大个十来岁。
“各位好。”左卓说，顺手掏出背包里装的烟给大家一一扔过去。
“你这打工的工资也就够买这几盒烟了吧。”有人打趣道。
“小瞧我了吧，绝对有富余。”左卓在他们让出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从左卓出现就有其他桌的客人好奇的打量他，在座几个也忍不住针对这个开口调侃。
“就咱卓哥这长相，还真是到哪都是焦点。脸就不用说了，咱们里面最帅的。这身高也是，你偷吃什么了，蹭蹭的往上长。我要是隔一段时间不见你我得吓一跳。”绰号“狗子”的人说。
“也就一日三餐啊。要不就是每天早上在路口老张头那吃的早餐他给我放了增高剂，你要不问问去？”左卓说。
一桌人顿时哈哈大笑。
“你别说，这小卓长的跟国际友人一样，说出来大家是兄弟还有莫名的骄傲感。看，咱也有外国人朋友。”二胖说。
“去，去！土鳖样，我们小卓可不是让你们这样打趣的。”陈家栋拿手边的毛豆壳扔他们。然后指着手边的扎啤对左卓说：“喝点？”
“嗯，喝一点吧。不过我姐说让我过来吃肉补补，瘦的像竹竿太吓人。”左卓拿起一串鸡翅慢条斯理的开始啃。
“小样，我们还能不让你吃啊，还打着别人的旗号。”狗子说。
“嘿嘿……今天我请客怎么样？”左卓挺直腰板豪气干云天的说。
“结了工资就可劲的造？”陈家栋说，“留着你那仨瓜俩枣吧。在座的哪个不比你有钱，让你一个小屁孩请客。”
陈家栋说的没错，在座的几个人都是这个村子或是附近的，家里的宅基地改成五六层小楼租出去，什么也不干光收房租都吃喝不愁。
“说起来哥几个听到风声没，咱们这一块规划要拆了。”二胖压低声音说。
“真拆啊？”狗子接话，“说了几年不一直没什么动静。”
“这次好像是真的，具体就要等通知了。”二胖说。
拆？左卓嘴里的羊肉嚼不下去了，心里面一阵紧张。他在这边住了三四年，地方再小也给他遮风挡雨这么多年，早就当成了家，这一拆迁不就没了。
陈家栋看了一眼已经神思不属的左卓把话题转移开，“还没影的事情说它干什么。喝酒！”
左卓拿起酒杯和陈家栋碰了碰，住哪里无所谓，杨树安也多次提出让他搬过去和他住。他在意的不过是那个被他当做家的小窝居真的不在了，小屋给他的安全感就没了。
“再去挑点肉串让二哥烤上。”陈家栋把左卓支开。等左卓走远了他才对哥们儿说：“这孩子心思敏感，在这住了这么些年有感情了，以后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拆迁的事。”
“家栋，拆迁的话你真要把他带走啊？”狗子问。
“他对我们家有恩，英子和小豆又都喜欢他，就当多了个弟弟呗，多他一人吃饭睡觉这对我没什么负担。不过我估计他不会同意跟我们在一起。别看他平时和我们说说笑笑，骨子里还是很独，不合群。”
“说实话他变化够大了。刚来那会儿瘦小的跟的小鸡仔一样，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不过那眼神可是很凶啊，眼珠子一横真能唬人。”二胖说。“一张脸拽拽的，哎呦。当时我还心说这小洋人儿在咱们地盘还这么横不是找揍嘛。”
殷家堡这附近几个村子里游手好闲的人也不少，寻衅滋事再平常不过，左卓刚来这边时没少受欺负。
“对，对，后来跟人打架你们还记得不，那叫一个狠啊，眼神跟淬了冰似的。妥妥的一个狼崽。”说起来汗颜，在座的几位也都是混不吝的，最后都成了左卓的手下败将。
“这会儿还能给我们一个笑脸，刚来那会儿，那脸绷得跟谁都欠他钱似的。这家伙也真能忍，后来不是挨个把那些欺负过他的收拾了遍。现在在我们这十里八村能横着走了吧。”狗子感慨道。
“我这小兄弟可不简单呐。他打架可不是野路子，有人教他了。”陈家栋说。“别的管不了太多，小卓人不坏，只希望他以后别走上歪路就行。”
左卓并没有和他们坐太长时间，临走的时候他又让二哥多烤了些肉串打包带走。
拎着烤串骑上自行车左卓向远处有亮光的工地骑去。附近城中村拆后规划的楼盘开始建了，左卓还是托了陈家栋帮忙把右朗介绍进去。
右朗个头在那放着，再加上一看憨憨傻傻的是个实诚人，虽说脑子不是很好使但肯卖力气干活，最后工地负责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右朗在这干点零碎的小活挣点钱。
左卓来到工地板房宿舍外给右朗打电话让他出来。他就站在路灯下面等他。
不一会儿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跑了出来。右朗别看年纪不大个子还真不低一米八的个头了。左卓感叹明明一个人都快养不活了为什么还把这个麻烦的家伙带在身边，这一晃眼都七八年了。唉！
不过看到自己把右朗养的健健康康的心里面莫名的还有点自豪。啧，看来自己的脑子也病的不轻啊！
“卓卓……”
“嗯，给你买的烤串，快吃吧。”
左卓和右朗席地而坐。看着身边大口大口吃的很欢乐的人，左卓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多年前。
右朗其实不姓右，就像左卓不姓左一样。他们都是在进入福利院之后，院长拿出一张写满姓氏的纸让他们自己选的。忘了姓名的院长就给取一个，记得名字不知道姓氏的就让你选一个然后冠在名字前。
一个选了左一个选了右这也算是缘分吧，左卓想。
右朗怎么到福利院的左卓已经没印象了，他到福利院时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或许是他的父母在这个时候发现他大脑发育迟缓不要他的？
一个人站在院子中间的右朗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惶恐。他不知道周围这些小狼崽一样的小孩子为什么嘲笑他欺负他，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仇恨。
福利院总是僧多粥少，多一个孩子那么大家的平均分配就会少一些，谁还会喜欢新来的。
哪怕脑子不好使，潜意识里也知道趋利避害。于是低着头看书的左卓面前出现一道阴影，还有一声怯生生的“哥哥”。
现在想想，是那声“哥哥”触动了他？还是他可怜兮兮的表情？不管是什么原因吧，九岁的左卓一时头脑发热牵住了右朗的手，于是这么多年再也甩不开了。
左卓在外面上学过的并不如意，被排挤被欺负他没有心理扭曲变态仇恨世界，大概也是想着福利院里还有个人等着他照顾。所以等他终于能缓口气的时候他坚持把右朗从福利院接了出来，总是要让他接触社会慢慢长大。虽然现在接触的并不是同龄人。左卓有信心将来一定能让右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小朗，明天能不能请假？哥哥有钱了，咱们去学校上课好不好？”
上课？哪怕在昏暗的路灯下也能看到右朗眼睛里一闪而逝的亮光，可是随后他还是摇摇头继续低头吃烤串，不过明显不似刚才那么开心了。
“不能花卓卓的钱了。我认字，不用上学了。”
“小朗，我现在已经教不了你了，而且我以后上课忙了也没时间教你。我们不用每天都去，一月去两次好不好？”左卓继续和右朗商量。右朗一根筋，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得到的依然是摇头。左卓说不上来自己内心的感受，有一丝轻松也莫名的有些难过。特殊学校的费用并不少，他劝了自己很久又省吃俭用攒下一点钱才下定决心送右朗去学习。
右朗并不是真的傻啊，他知道挣钱不容易。左卓揽着右朗的肩膀下巴贴在他的头顶轻声说：“不去就不去吧。再等等，等哥攒的钱多了，咱们一定要去上学好不好。”
这次右朗轻轻地点了点头。惹得左卓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