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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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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问:“师傅,谁是天下第一?”

老者闻言捻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是啊,究竟谁是天下第一?

这个问题已经悬而未决多年,时至今日,江湖之上依然没有定论。

“师傅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十年前···”

终南巍巍,白烟苍黛。

一日,樵夫入山,行至南梦溪,恍惚看见有一黑一白两影如光电般频频穿梭于万丈深渊之上,樵夫心惊,疑是自己眼花,欲走近看个真切:

确为两人,此刻,他们竟脚踏虚空,以水为剑,来回过招。“白衫”英挺俊朗,想来不过而立。“黑袍”须发皆白,估摸着已逾花甲。就这样,在激荡的内力同四溅的水花中,两人比划了三天两夜未分胜负。彼时,绝顶的用剑高手并不多,武学造诣已臻化境的更是寥寥。稍有些资历的江湖人士不需多想,便可猜到:年轻者应为“剑仙”公孙珏,年长者则为“剑宗”谷阳子。两人早年就因剑相识,这一回更是在比斗中结成了忘年之交。

至于二人究竟孰强孰弱?

随着公孙珏的死,这一悬念也将石沉大海,再无从得知了。

酒与剑,世浊曲高,千丈白浪滔滔,三尺青锋未老。

悲同欢,尘散雨潇,万里灶烟新苗,十年人事蔽凋。

泰昌二十二年十二月廿七,大乾昭武帝崩。

天下哀恸,举国治丧,皆服缟素二十四日。

至于婚嫁宴乐,官停百日,军民一月。

翌日,太子端木庆继帝位,改年号康裕。

康裕元年,开春。

“她是女子?”韩子晰侧头看向正在用帕子替蒙溯擦拭双手的公孙楚,神情探究。

是的,公孙楚并没有死。

当年,公孙家突遭变故,使得终年隐居世外的谷阳子二度出山。他自知救不了死意已决的挚友公孙珏,只能尽全力保下公孙氏族的唯一血脉。

风卷黄沙十里,伏尸百万。待他寻到公孙楚时,血肉模糊的少年昏迷着,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天佑我楚儿。”老者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丛笑。

谷阳精通医道不亚于武学,当即决定将公孙楚带回五台山亲自调养。后又将其化名尹锋,收为嫡传弟子,授武艺至今已七载有余。

“小子,认识你这么多年,鲜少看到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公孙楚也就是如今的尹锋边调侃道边替蒙溯掖着被子。

“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姑娘是我费了老大劲儿才救回来的,你可别打她主意。”尹锋笑得痞气,起身熟络地一把揽过韩子晰的肩膀。

“啪”。他的手被后者不留情面地一巴掌打落。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兄弟这回真有一事相求,还望子晰兄能给我几分薄面。”

“你要把她留在这儿?”

“聪明。”尹峰说罢似又要同韩子晰勾肩搭背,但这回手方抬到一半就被韩子晰警告的目光给“扫”落了。他满脸无辜地耸耸肩继续道,“我本意是准备带她回五台山的,无奈半道就有事找上我了,我寻思着还是你的中尉府相对安全。所以”

“她伤得不轻。”韩子晰垂眸看向女子问道。

尹峰一改常态,面色凝重:“这内力太过霸道,她当时的经脉断的七七八八不说,五脏六腑也没几处是好的,若是寻常人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她虽自愈能力强于他人,但接下去如何还得看她自身造化。”

“你们早就相识?”

“是”

“那便留在我这吧。”韩子晰没有继续追问,颔首答应了下来。

“好兄弟,够义气。不像沐微那臭丫头,芝麻蒜皮大的事儿都斤斤计较。”

“又说我什么坏话。”只见一人背着手自正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女子,年方及笄,鹅蛋脸面,平眉杏目,头绾垂挂髻,身着白梅楚绣浅妃色交领曲裾,外罩兔毛无袖短褂,整个人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冰块!你怎么能老说我小师妹的坏话?再有下次别怪做兄弟的不客气。”前一刻还眉飞眼笑的尹锋,下一瞬五官就紧紧得拧在了一快儿,转头怒视着韩子晰。面部表情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韩子息绕开他,自顾自地坐下。

尹锋沉痛地叹了口气:“我们沐微长得这么水灵,除了你可没人舍得说她坏话了。是不是,小师妹?”

尹锋口中的“沐微”,正是这个小姑娘的闺名。

她是 “谷阳子”沐问的孙女,尹锋的小师妹,虽年龄尚小,却已是江湖中遐迩闻名的美人坯子。

“那是!”听见有人夸她,沐微滴溜溜的大眼睛顷刻间眯成了一弯新月,如盈盈秋波般荡漾在粉白透红的小脸上,笑靥如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世人口中五美之一的“北国桃夭”。果真名至实归。

“哎——不对!”她忽而敛了笑,狠狠地瞪着尹锋,嘟嘴道:“秦哥哥,你告诉我,刚那混小子都说了些什么?”

这时,刚想开口搪塞的尹锋忽然脸色一变,剧烈地喘息起来。

他表情痛苦,并不像是装的,着实把沐微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忧心如焚道:“师兄你怎么了?”

他勉强摆摆手表示无碍。

在旁的韩子晰已伸手扣住其脉,眉头毫无预兆地一紧,速速抬手撩起他的双臂,以己双掌与之相对,将自身真气源源不断地运到他体内。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才慢慢睁了眼,各自收回双掌,调息片刻。

“你的内息是怎么回事?如此虚浮”韩子晰开口问道。

“渡了六成给她。”尹锋苍白着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蒙溯,声音虚弱,“不然她即便是好了,也同废人无异了。”

“六成!”沐微杏目圆睁,大声惊呼道。说罢,她却似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她便是你所说的最重要的人。”

尹锋看着沐微,嗤笑了一声,“你大可以照常说话,他们早被我用香迷晕了,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出入自如?”

沐微昂着头,神色不满地反驳道:“什么“三脚猫”!在江湖排名谱上,我可位列前百。”

“九十余名也值得你这么沾沾自喜?”尹锋斜睨了她一眼,口气颇为不屑。

“我不管,反正是进了谱的。不像某人,故作清高,我看就是心虚,至今连个像样的排名都捞不到。”

尹锋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们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吗?”在旁自斟自饮许久的韩子晰,突然出声打断道。

俨然是下了一个逐客令。

“就走,就走。”这回两人倒是出奇得默契,讪笑着一路退出门外,还故作殷勤的把门轻声掩好。

“秦哥哥铁定是嫌我聒噪了,都因为你!”

“你秦哥哥烦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二人插科打诨之声由近渐远,一弹指就听不分明了。

原为中领军的韩子晰现已晋中尉之职,位同王国九卿,掌郢都治安,其府邸就坐落于城北闹市,近日因行国丧,才过戌时便已阒无人声。

半月来一直在梦魇中挣扎的蒙溯此刻睡得还算安稳。烛光下,面容恬淡柔和。

常年疆场驰骋,日晒风吹,使得她的肤色在女子之中并算不得白皙,即便如此,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美。

不谄世媚俗的美,锋芒毕露。

“等我回来必定找你痛饮一场。”

他有一念的恍惚,若有所思地斟了盏酒,置于案上。

白玉盏,寒潭香,月色散乱酒间,起初,星星点点,支离破碎,逐渐聚合,终是汇成了一轮满月。

他醒过神来起身拿了大氅,准备去外间的方榻上凑合一晚。

正要吹熄床头行灯的那一刻,却见蒙溯好不容易才有些血色的脸瞬间灰白一片,眼睛、嘴全紧闭着,即使周身有厚重锦被包裹却依然止不住地颤抖,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内力的相互排斥比他预想的严重。

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所幸还能控制。

昏迷中的蒙溯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居然不顾一切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曾在她身上短暂停留过的温暖。

或许那是一个人的本能。

他神色依旧清冷,目光中亘古不变的冰霜竟开始有所消融。

她的梦魇兵荒马乱,四处刀光剑影,四处尸山血海,四处家破人亡。她穿梭其间,狼狈,惶恐。奔跑,惊呼。周遭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却无一人理会,他们面容可怖,他们神情麻木。

越发紧锁的眉眼似在向他告知此刻她那源自内心的绝望。

他迟疑着将手伸了过去,在触碰到她手背的一瞬轻缓地握住。

他宽厚的手掌,干净而修长的手指将她纤细柔软的手完整得裹了起来。

她挣扎着反过手,如抓救命稻草一般与之紧紧相扣,肆无忌惮地汲取着源自另一个躯体的温热。

冰冷黑白的梦境顷刻春暖花开。

一瞬之间,心安意落。

微微上翘的嘴角,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的睫毛,与平日的飞扬跋扈截然不同,她的睡颜纯澈无害,不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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