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许都来(1/2)
建安三年四月,曹操谴将讨伐李傕,夷其三族。
建安三年九月,曹操东征徐州。
建安三年十二月,在听从了荀攸、郭嘉献计后,曹操派兵引沂水泗水灌城。水淹下邳,生擒吕布。同时收纳了吕布麾下的张辽等部将,初步控制徐州。
形式一片大好,至少对曹操这边的大人们来说。
可作为一个少年,曹丕,在这一年多以来过的却并不很愉快。在经历过自己的第四次出征后,他已不知自己有多少次是险伶伶才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条命。幸好他的父亲曹司空终于想起来自己这个儿子才只有十一岁,而十一岁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个合适的士卒。尤其是在出征频率如此频繁的情况下。于是这一年冬天,当徐州局势尘埃落定之后,曹操终于允许曹丕随同部分军队先行撤回许都。同着一彪人马灰头土脸的重新站在许都的土地上,曹丕心里倒是涌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他的生命已经过去了许多许多年,仿佛上一次站在许都的太阳底下已是一辈子以前的事情。
这个时代是个残酷又绚烂的时代,人命轻贱,不比草芥贵重多少。从战火中归来,曹丕自觉对于这一点是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曾亲眼目睹前一天还对着自己腼腆微笑的普通士兵,第二天就同无数看不清面容的尸体一道,做了战壕边的壁垒。可这也是个异彩纷呈的时代,郭奉孝,荀公达,张文远,吕奉先·······这些人或智或勇,或胜或败,你来我往,须臾成就功业。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而所有人都在尽最大努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最大限度的挥洒自己。有时候曹丕想想这些人,就觉得即便人生苦短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功业已成,扬名立身。便是没有在这世上白活一遭,那也就够了!
两年前的曹丕不会知道,两年后的自己将会以少年之身,参透这乱世里最无奈也是最真实的生存法则。他回到许都,重新住进自己那舒适安逸的屋子里,看看尚在执着于童言稚语的植弟和彰弟,便打心眼儿里发觉自己已经同他们不再是一样的人。母亲卞氏,自从丁夫人因为曹昂的缘故同曹操赌气,一怒回到娘家后,卞夫人便开始在曹操的默许下代行司空府主母的职责。眼下看着两个弟弟绕着她的膝盖叽叽喳喳,曹丕既羡慕弟弟,又庆幸自己终于从被母亲忽视的失落中走出来了。这一年多的军旅生涯,让他真正放下了心里的芥蒂。能够在这乱世中活下来已经不易,所以又何必要同母亲因为偏爱弟弟的原因而置气?
母亲在忙于照顾弟弟和其他被父亲送养在她这里的庶子们。她必须这么做,因为想要让自己在丈夫心中拥有一个稳固的地位,她就必须得是一个温柔敦厚,毫无怨言和妒忌心的贤妻良母。曹丕想同她说说话,聊聊自己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经历。可她只是忙着哄某个新送过来的庶子午睡。
看看站在他膝盖边,急于向他报告自己近来学业的植弟,曹丕忽然很想念郭照,那个在他说话时永远认真聆听、望着他时永远笑意盈盈的郭照。郭照已经几个月没能跟他通信了。因为郭夫人董氏的状况越来越不好。郭照整日不是忙着给她煎药,就是托人到处打听姊姊郭昱和姊夫孟礼的下落。上一次曹丕曾经写信告诉她,他托郭奉孝那位洛阳朋友给她捎过去一笔钱财,可以给她母亲治病。可信刚发出去,他就去徐州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曹丕望着窗外庭院里衰败的枯枝落叶,静静的想。曹植亲热热的紧挨着他坐下,要给他念自己写的第一首诗。
“阿兄呀······夫子说我这首诗好,要我拿给阿翁看的呐,我嗦我要先拿给阿兄看!阿兄你嗦——”正在换牙的曹植兴高采烈的说着,手里举起一张粗糙的纸。他的嘴巴有点漏风,用一只手去拉兄长的胳膊。眼睛专注的盯着兄长的脸。可兄长却心不在焉,只是敷衍的点着头。卞夫人把熟睡的庶子抱进里屋去了,曹彰踩着没穿好的靴子,啪嗒啪嗒跑出屋子去玩。曹植撅起嘴巴,因为兄长的忽视而不满。蓦地门外有人低声说:“启禀二公子,洛阳那边来信了。”曹丕一呆,连忙随手拍了拍曹植的脑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门口站着他那永远低眉顺眼的贴身小厮,恭谨的奉上了一封薄薄的信。曹丕连忙接过来打开,登时就被满是泪痕的信纸吓了一跳。
信很短,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二公子,我的阿母走了。”
洛阳的冬天一定很冷。曹丕想。她家里那几间单薄的小房子,究竟能否在这样一个事态严峻的冬天里,给予她姐弟二人足够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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