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荟江苘(2/2)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江苘揉了揉额头,起身叹道,“有些醉了。”
钟荟也浅浅抿了一口酒,忽然觉得傍晚的风让人有些受不住,竟有了几分冷。
“仙祖,为何……要修鬼道?”在马车上听了江苘的的解释,钟荟仍然觉得怪异,但是江苘的模样除了脉搏难探,又瞧不出什么不同。钟荟心里又不愿相信江苘那番说辞。
修仙道受阻便改修鬼道,隐息无心跳的法子听起来也很不可思议,反正钟荟是不太相信的。但是江苘却没有承认……也许真的她没有事?这真是一种修炼之术?钟荟想要抓住这一丝细微的期待。
“要修便修了,不为何。”江苘合上眼,似乎真的有些醉了,声音也变得格外清冷,有些不近人情。钟荟猛地怔住了,瞬即低下头不知作何反应,很快又抬起头,颇有几分针尖对麦芒的气势,追问道,“这世上从没有活人修鬼道的法子。你不是。”
否定了江苘,钟荟又不知道该怎么求解,只好弱下气势等着某个答案。
“你又想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江苘在心里又问了一句,睁开眼却没有看向钟荟那边。没有回答钟荟心里的问题,她伸出手放在空中,隔着手,透过指缝看向天,莫名其妙扯到了别的话题,“芙蓉城许久没有大雨和晴天了。”
钟荟看江苘不愿意回答也不追着不放了,思索了她的话,确实已有数年不曾有过大雨晴天了,这芙蓉城似乎从十年前就一直是阴雨绵绵的,雾蒙蒙的郊外、暗沉沉的城空。
“我要是鬼,你会怕么?”
安静的堂檐下江苘突然提问。钟荟猝不及防,这一句问直直地落入耳中,跌入心底。
“怕、怕什么?你是……”突然黯哑的声音止住了钟荟的话语,他避开江苘的视线,深一口气后,果断地探手捉住江苘放在桌面上的手。
即使感觉到手心是一片冰凉僵硬,钟荟也不肯接受,固执地说,“我碰得到你!”冰冷的、没有一丝跃动的脉搏,冷硬的如同深海的岩石。
江苘没有挪动手,虽然没有意料到钟荟如此大胆的举动,但却不意外他固执的坚持,明明最先试探的人是他。最后哭的也是他。
“所以,我还在。”虽死不灭的家伙,也算是一种怪物了吧。江苘自嘲了一番,脸上变得认真起来,仔细地给钟荟解释了一番。
江苘希望和钟荟合作,暂时瞒住华颖那帮丫头。暂时借钟荟的身份掩饰目前的状态,江苘估算了时间,再多两日她便可以恢复“正常”了。
“如今出行略有不便,阴阳伞太打眼了。道馆一派虽然没落了,城中也并非没有术士。且低调些吧。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江苘缓缓饮了一碗酒,注意着钟荟的反应。
早已收回手坐好的钟荟低头思量不语,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江苘确认,“修炼的天劫这般可怕,那你修这个……鬼道,不也很危险吗?要是再有什么雷劫,那怎么办?”
“既求长生,哪有白得之理?不着急的事,远着呢。”江苘喝着酒说到。惬意的模样倒是抹消了钟荟心里的几分担忧。
看到钟荟相信地点头,江苘笑着给他倒了一碗酒,解释之前她的那番反应,“女帝建国之初,蛊术盛行,这桃花笑是芷国有名的桃花酒。虽用桃花酿,却下桃花蛇。据说每棵桃树上都有一条小青蛇盘在那朵最红的桃花蕊里。采这一树桃花和青蛇一起酿桃花笑,能留下情人的真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青蛇,能替新郎锁住心爱之人。”
“还有这样的典故?”钟荟十分惊奇。百年前女帝建国的大多历史风俗典故都没存留,连书上都少有记载,现在复原的史书也残缺不全。这桃花笑的来源做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呢。“这听起来倒是和蛊术没什么联系。反倒有几分浪漫……”
江苘笑而不语,她没有说,这桃花笑一般的婚礼不酿不饮。除了酿造的难度,饮用的后果也是。女子和男子一同饮下同一坛桃花笑,便不会心悦他人,唯爱正君。这酒中馥郁芬芳的桃花香气便是无数蛊粉,蛊惑人心,不辨真假,只求共老。将每一朵桃花都放入坛中,祈求的只是心上人的一眼垂爱,连半丝痛楚也不愿留给对方。
“那……是真的吗?真能留住……人心?”钟荟小声问。
“假的。这就是桃花酿的酒罢了。”江苘半点心虚没有破灭了钟荟的浪漫情怀,“要真有这酒,世上早乱套了。哪有负心人。”江苘放下酒碗,起身又说了句,“要是真的,我也不能喝呀。”
月亮挂了起来,江苘坐在屋顶看着院子的灯逐渐熄灭后收回视线。手里还握着夜前未喝完的桃花笑,看着月色她想起了往事忍不住抬手就着坛口大饮几口酒。
“我知道他不喜我,但这是我的孩子。如果爹爹还在,也会喜欢这孩子的。我会保护它!”
“仙祖,给他取个名吧!他又笑了,很喜欢仙祖呢。”
“我嫁给钟文就是不希望我的孩子和我一样!仙祖,帮帮我,别让阿荟去做那些事!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什么也不求了。”
“仙祖……帮我……阿荟、他……”
“我儿何时回来?爹爹怎留他这么久?那孩子是不是又怨我了?我就是怕他受人欺负呀。”
“仙祖,你是不是……受伤了?”
甩掉了朦胧的醉意,江苘看到书房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亮了。
“这孩子……”
这些孩子。
叹了口气,江苘轻身一跃站就到书房门口,轻声敲响了门。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