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林(2)(1/2)
元晦用废了司罗月的那匕首,刃口上磕满了口子,匕尖也蜷曲起来,握柄上镶嵌的宝石和贴附的蛇皮都被蛮力剥落得七七八八。他手上的伤口早就又皮开肉绽,上面满是血迹。
他将匕首从石缝之中拔出,又慢腾腾往下爬了一尺。从之前所处山腰一步一步挪到这里,元晦已经咬着牙足足坚持了两个时辰。累得神志不清,连胸中那股一开始无比强烈的求生欲都变得迷迷糊糊。若是日落之前还看不见地面,他不知自己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眼见天色擦黑,山间风起云至,风雨欲来。
元晦从开始的栖身之处小心翼翼移出瀑布水帘,确保自己不会掉到潭水里,这才一点点慢腾腾往下攀。不过几丈高的悬崖,一路却漫长到看不见尽头,只觉得无时无刻都会体力不支,干脆一头栽下去摔死――现在眼看着地面近在咫尺,热泪简直当场夺眶而出。
说是咫尺,其实还有一人多高,但是元晦已然片刻都不想在山上呆了。他松开手,整个人像一个棉布口袋一般摔在地面,平躺在草地上,长舒出一口气,这才感觉方才在山壁上累丢的三魂七魄都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地面被四溅的水花浸润得异常柔软,泥浆糊在后背,软塌塌黏糊糊,还有点暖和,居然还很舒服。元晦十八年没吃过这种苦,方才挣扎了一下没有起来,然后筋疲力竭地闭上眼睛,裹着一身湿泥,几乎顿时就昏睡了过去。
迷迷蒙蒙之间他好像看见了白小四,站在安丰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隔着重重人流朝他招手。
元晦烦得要死,他闭眼抱住自己的头,在太阳穴上使劲掐了两把,拼命想脱离这个梦境,安安稳稳睡个正常的觉。
结果白小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元晦睁开眼后,正看见对方阴魂不散地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站在了面前。踮起脚,轻轻按下元晦掐着太阳穴的手。
这孩子的手非常凉,比之前在山洞里时还要凉得多。两人皮肤相碰,元晦打了个冷战――他还没见过哪个活人能冷成这副样,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他猛地挣开,心中大疑:“你要做什么?”
白小四抓了个空,一副受到委屈的神情,带着哭腔道:“元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咱们前几天才见过面的啊。”
梦中若是睡得太沉,就很容易迷失自我把梦境当真,就会度过一个煎熬惊险的夜晚,十分劳心费神。
元晦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慢慢记起了自己原来身处何方――他正躺在太白山林深处潭水旁的烂泥里呢,唯一一个同伴生死不明,自己还没力气去水里捞她,又怎么会见到活人?
想了好久的安丰城,估计也不会睡醒一觉,就这样轻易地让他回去。
元晦看着白小四,觉得十分无奈。于是他把全身重量放到左腿上,语气平平地问道:“你多大了?”
白小四见他搭话,立刻恢复了笑脸,兴致勃勃回答:“我十二了呀!”
元晦冷笑道:“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小四眼中闪过一瞬的迷惑,他似乎是回想了一番,这才反驳道:“你记错了,我说的就是十二岁。”
元晦摇头:“你看,你连自己多大岁数都不敢肯定,你究竟是谁?”
眼见白小四又要委屈可怜地开始哼哼唧唧,元晦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要走。
“等等。”小孩小跑着追上他,急急忙忙问道,“你别走哇,我们好不容易又见面。你说吧,你想我是谁,随你还不行嘛?”
或许是从小养成的心性,元晦觉得自己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有一个还算敏锐的好脑子。再加上揣摩师父心思这许多年,对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产生了生理性厌恶。以至于元晦最烦有人在自己面前睁着眼睛,大言不惭地一派胡诌。
他停下脚步,身后白小四撞在了后背上,诶呦了一声。
元晦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声道:“你有什么目的?断水剑谱尊主令,还是别的?”
白小四仰起头,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道:“元哥哥,你说什么呢?那天被那位漂亮姐姐带走之后,你是不是都没想过我?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山上,现在怎么反而埋怨起被丢的人了?”
元晦“嘶”地吸了一口气,推了白小四一把:“别缠着我,我顾不上理会你!”
白小四被推得崴了一下身子,差点摔在地上,但是也不恼。冲元晦扯起嘴角,却渐渐收起眼睛里的笑意,气质间突然流露出一种古怪的兴致盎然,就仿佛对眼前之事突然得了趣――他环顾四周,然后一把扯过了身旁路过的一个中年汉子,把人惯到元晦面前。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拿你腰上的剑,把他脑袋砍下来,我就告诉你。”白小四笑道,“反正你已经杀过人了,不是吗?”
元晦深深皱起眉头,看疯子一样看着白小四。他低头一看,腰间的扣搭上果然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柄剑。
那汉子吓得不敢言语,完全不知自己怎么好好的,遭此飞来横祸。
一旁冲过来另一个孩子,穿着打扮十分体面。手里拿着一柄小木剑,就要往元晦身上扎,嘴里喊着:“你为什么要打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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