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3）（1/2）

黑暗令人困倦安宁。

元晦躺在地上，眼皮沉重得像是缝在了一起。似乎是睡了一觉，或是真的晕过去一阵子，身体一有片刻的放松，导致一路上的疲惫和伤痛成百上千地反扑回来，动一根手指都难。

但是脑子深处又紧绷着一根弦，想把他从地上弹起来。于是元晦处在深眠和清醒之间的混沌中，伴随的是动弹不得的身体，和一个又一个稀碎的梦境。

梦里二师兄易彦领着他这二十来年撩拨过的女伴，群魔乱舞地在他脑海深处招手，像招摇的蛇群，也像夜行的鬼怪。女伴嘻嘻哈哈地互相调笑着，易彦抄着酒杯冲他眨眼睛。

元晦突然就很思念二师兄。想他说话的语气，嘴唇仿佛懒得张开，从喉咙里哼出一句话来，倒有一种慵懒的风流。

“小弟，以后要睡的时间长着呢，你该醒啦。”

于是元晦就真的醒了，他睡得不踏实，或者说晕的不完全。是以虽然脑子里梦境乱七八糟，还有那些姑娘们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唱得人脑仁子发麻，但是一直都清楚身在何方。

但想着接下来还要在墨水里寻找出口，也不知摔下来多高，手脚肋骨是否健在，思来想去觉得前路一片灰暗，又恨不得立时睡死算了。

正在他闭着眼睛纠结之时，突然被一滴冰凉的水滴啪嗒砸中了脑门，他眼角抽了抽。过了一会儿，又一大滴水落下来，这次不偏不倚竟落在了嘴唇上。

这两滴水像是打破了什么魇住人的魔障，元晦脑中的浆糊散了个一干二净。紧接着五感恢复，四肢百骸的剧痛和又渴又饿的五脏六腑让他在一瞬间找回了知觉，不由得痛呼出声。

元晦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迎接他的不是一片漆黑，竟然能迷迷蒙蒙看清周围的景物。他躺在地上又惊又喜地仔细去看光源所在，只见头顶的正上方，足有几十尺高处，有微弱的白光照下来。正疑惑之时，又一滴冰凉的水珠落下来，在他的眼皮上飞溅开来。

自己可能处在两座山的夹缝之中，元晦想，自己怕是一路走到太白山中了。

皑皑太白山，和天山一般覆盖着不知多厚的冰川白雪。这几缕光线，怕是阳光透过两山之间的冰层积雪照下来，所以才这么微弱。看来摔下来的时候应该是晚上，也是该着自己倒霉。

他艰难地坐起身子，身下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心惊胆战低头打量一番，生怕摔碎了什么零件。只见自己居然正躺在一堆被压得粉碎的白骨上。元晦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往后退去，只觉自己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惨。

不过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疼总比不疼好。

再四处打量一番，他浑身发冷地看见遍地的白骨，都碎得和渣一样，如果收尸看来只能拿铲子从地上铲起来。不知死过多少人，这些人死了之后又遭遇了什么，简直恐怖至极。

又缓了缓，他把自己身子往后挪，这才看见了当初掉下去的那个洞口。只有丈余高，但是苦于山壁刀砍斧削一般陡峭，又直又平整，想爬上去简直难如登天。元晦望向另一边山壁，惊讶地发现另一边竟然也有一个洞口。

这两山之间少说可也有三四丈，该不会不是走人用的吧……

他正想着，然后就在两个山壁的正中间，更加惊讶地发现竖着一棵被削得干干净净的松树。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是一根大木桩，只有纹理才能让人勉强辨认出它曾经是一棵松树。

元晦心中想像着白家的绝世高手从一侧山中一跃而起，鹞子一般轻巧地在桩上借力，然后轻巧落在另一边。

而自己没本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怕是要和这满地白骨一般，死定了。

平静下来之后，他突然意识到梦里姑娘断断续续，哭丧似的唱曲声居然还在，再仔细听，发觉还真的是哭声。元晦一拍脑袋，记起了还有一个白小四。

原来昨晚元晦摔下去之后，白小四也不敢站起来，就趴在原地喊他的名字，一直喊到趴在原地睡过去。直到醒来发现有了光亮，往下看以为元晦摔死了，往回没有光亮又不敢走，便蹲在地上想着这场无妄之灾。越想越委屈，于是一直嚎啕到现在。

元晦哭笑不得：“白小四，我还活着呢，别哭了。”

“啊？！”白小四音调陡然升高，被自己的鼻涕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别哭别哭，你渴吗？”元晦哑着嗓音问，“本就没有水喝，你还哭。”

白小四抽抽搭搭：“我再也不偷东西了……”

接下来，元晦和白小四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包括把外衣扔上去，让白小四拧成绳子把自己拉上来，结果白小四根本拽不动，自己也差点栽下来。还试着沿着山缝往深处走，结果往前走几十步，两山竟然合拢了，死路一条。元晦爬上那根松木桩，对面两丈有余，黑洞洞地嘲笑着他的异想天开。又试着从山壁攀上去，皆是无用功。

元晦精疲力尽地坐在一堆前辈身上，心中破口大骂白家变态。

“小白，趁着你还有精神，赶紧走吧。如果你能出去，千万找一个有力气的人进来救我。”元晦有气无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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