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避难所（1/2）
“这一老一少两个笨蛋，这是要折腾死老子的节奏啊！我咋就这么点背呢，那么多活蹦乱跳的人遇不上，偏偏和你这倒霉蛋绑在了一起！”唐汉隐隐约约当中听到似乎有人在发着牢骚，可惜他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他也不想抬眼皮。唐汉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他脑袋里根本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对他说来，这世界已是空的。
“哎，我说小子，你行不行啊！唉，倒霉啊，你就是不行也得给老子撑下去，知道不，老子这条命可金贵着呢！这冰天雪地的，找个避难所也不容易找啊！”唐汉听到那个声音喋喋不休的发牢骚，心情更加烦躁。
“嗨，小子，你给我醒醒，只要你醒着，老子保证你死不了。”唐汉根本就不想醒，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但这却不是他控制的。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秦虹羽说，她应该还不明白。因为她还不了解他，虽然她对他很凶，很冷淡，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发脾气。但是如果自己不在了，她就没有能发脾气的人了，那她该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太爱她，太怕失去她。所以有时他明知那些事早已过去，却还是会痛苦嫉妒。只要一想起跟她好的男人，他的心里就会像针一样在刺着。他觉得那男人不配，他觉得她本来应该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神。这些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而且她也还不明白。
不过他知道自己爱她，爱得有多么深。可是他现在却……就这样一个人悄悄地走了，连一句话，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
风还是风，云还是云。但是在他感觉中，这世界已变了，完全变了，变成了空的。没有人能想像这种悲苦是多么深邃，多么可怕。这种感情却使得他想毁灭自己，想毁灭这整个世界！
他知道有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你若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他也一直等她说出她心底的话，也许只因为他还不了解秦虹羽，不了解女人。他想她也许还不懂得爱。既不懂得应该怎么样被爱，也不懂得应该怎么样去爱别人。只有在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痛苦。但只要你真正爱过，痛苦也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向导突然一跃而起，伸手一指，嚷道：“瞧，佛城！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少年随着他仰头一望，但见天际云端隐隐现出城廓的影子，城墙、寺院、街道、房屋、佛塔等依稀可辨。一转眼间，云彩变幻，诸般幻像、归于无有。
“‘佛城’，什么东东，嗨嗨嗨，你小子别装死啊!”唐汉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刺着，总算是没晕过去。不过就算现在他有力气动嘴皮子，他也绝不会动嘴去问的，何况他现在连动嘴皮的力气都没有。
唐汉不能说话，可并不能阻止别人说话，别人说话，他当然得听，他听到了少年和向导的谈话。不过他记得当那耀眼光芒晃晕他的时候，他连刹车都没来得及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现实，不是梦吗？难道自己真的经过了黄泉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吗？
结婚三年，虽然他们在一起共同度过的白天和夜晚可能只有三个月，但那也是九十个白天，九十个晚上。那虽然只不过像是一眨眼就过了，但现在想起来，那每一个白天，每一个晚上，甚至每一时，每一刻钟，都不知有多少回忆。
有过痛苦，当然也有过快乐，有过烦闷，也有过甜蜜。有过多少次拥抱？多少次温柔的轻抚？现在这一切难道已永远成了过去。但那铭心刻骨、魂牵梦萦的情感，现在真真实实的依然还在啊，而且他觉得是永远忘不了的。然而忘不了又能如何？记得又如何？
现在的他，根本连自己身处何地，是何种境地都不知道。唉，就算他现在身体健全，生龙活虎地站在她面前，又能如何，女人的心，他永远弄不明白，秦虹羽的心更是他无法把握住的，她的心是最不可捉摸，也让他无从着力。
人生，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唐汉破碎的脸上的居然滑落了泪水，泪水马上就结成了冰，但是唐汉的心却远远比脸上泪水结成的冰更冷。他并不相信自己死了，因为他真的还没能忘记一切，他本来只觉心理的痛苦难以忍受，但现在忽然发觉身体的痛楚却能降低心理的痛苦。
就在唐汉内心正在彷徨挣扎之时，姓童的少年苦笑道：“这怕是海市蜃棱的幻景，上个月我在经过回疆的大戈壁时，也曾见过。”
那老向导道：“但那些怪声，又如何解释？”
少年道：“风是从那边山头刮来的，或许那边的地形，有些特别。”
向导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有海市蜃楼，但适才所见，恐非幻景。此间古老相传，说佛城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少年问道：“为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向导说道：“据说佛城就在那座山头，风中怪声是魔鬼的嚎叫。每次怪风过后，云端便会有佛城现影。”
少年急迫地道：“老人家，你到过那座佛城。”那向导道：“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不过，虽然未有去过，却也曾见过两次佛城现影，两次都是在狂风之后。”
少年黯然道：“希望那两次不是偶然的巧合，我从未想过当有缘人，但这次我却真的希望自己是那个能进入佛城的‘有缘人’，无论如何，请老人家带我去那座山头看看如何？”
向导看了看包在兽皮里的‘尸体’，道：“童公子，我也是宁可信其有的。只是听说‘佛城’早已破落了，恐怕……”
少年心中伤感，他也听说‘佛城’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但为了救回‘楚皓’哥，就算希望再渺茫，好歹也得试试。想了想，道：“老人家，你比我年长，你说说，当你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你，你的心情是不是很难过。”说了这话，忽地想起刚才听见的那缕萧声，心情更加悲悯。”
那向导低头默然半晌，才道：“童相公，世间生灵各凭造化，生老病死本就是平常之事，你尽心尽力便可，何必过于执着。”
少年剑眉一扬，道：“我乃北丘国童家之人，我们童家人向来重情义、轻生死，请老人家成全！”
比丘国童家，向导自是略有耳闻，便道：“既然童相公主意已定，我便尽力而为吧，希望能帮得了你的朋友。”
唐汉脑子中的那个声音居然不再说话，处在绝望的痛苦中的他，希望能有一个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扰的空间，就算是再小，也已足够。在这样的空间里，他可以自己剖开心中的伤口，将里面腐烂的创面一层层拨开来，仔细的审视，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么痛苦，究竟怎样才能在失去自己最爱的人后得到解脱。
但当一个人越想独处的时候，就越难实现这样的奢望。目前的唐汉就是这种状态，他极其被动地听到少年和那向导的谈话，两人说话时的腔调是有点像SX口音。唐汉甚至非常憎恨少年人的多事，他为何要救自己呢！如果他不那么多事，自己岂不是已经解脱了。
但少年和向导的话唐汉却也大致听明白了，看情况自己真的还没死，但是活着也许才是对此刻的他最大的折磨。可惜唐汉除了脑子能动，浑身没有能动的任何部件，他连毁灭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原来这个少年姓童名叫世杰，来头不小，他的母亲是定登名修士杨牧的姐姐，人称“辣手观音”杨大姑。江湖上有两个“观音”，另一个来午山尉迟炯的妻子“千手观音”祈圣因。两个观音，“辣手”“千手”，相差一字，各擅胜场，杨大姑能与祈圣因并驾齐名，本领可想而知。据说杨家的家传绝学六阳手，杨大姑可要比她的弟弟厉害得多。
至于说到父系，童世杰的爷爷就更加有名了。他的爷爷是北邱国顶尖儿的人物，慷慨豪侠，天下知名，人称“四海游龙”童建业。
童世杰父亲早逝，由爷爷和母亲传授他的武功，他身兼童、杨两家之长，但小时候，他却没有多少同龄人相伴，只有一个像哥哥一样邻家伙伴，在他练功的闲暇时，常陪着他玩。邻居小哥名叫楚皓，性格温和，也是武林名门出身。有一次，童世杰因贪玩被母亲责罚，赌气躲进他们常去的小山洞里。可就在当晚，楚皓全家被灭门，楚皓因为寻找童世杰躲过一劫。
童世杰记得从那时候开始，皓哥好像变了，虽然对自己依旧关怀备至，但皓哥却失去了以往的意气风发，变得沉默寡言。那以前，他们会在一起练功，对招，下河抓鱼，上树掏鸟窝，偷吃附近村庄果园里的水果，背着双方家长在附近贪玩不回家。但那以后，皓哥不再陪他胡闹了，他看见浩哥经常发呆。由于家境突变，那时浩哥才十五岁，日子过得相当窘迫。
童世杰的母亲也是古道热肠之人，曾流露出打算收养楚皓的意思，可是不久后，楚皓就突然消失了。当时的童世杰才是岁，哭着找了皓哥好久，在他们一起玩过的地方找了好多遍，可浩哥就这么不见了，连再见也没有和他说一声。童世杰听母亲说：“楚皓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灭他满门的人来头太大，是不愿牵连咱们，所以离去了。”可是那时的童世杰哪里懂得这些，只知道一个爱护他，纵容他的小哥哥就那样不见了。后来童世杰发奋用功，故此虽然不过十岁，在江湖上已经闯出不小名头，外号‘千魔狼’，现在是东华国万寿山连云寨二当家。此次他跨过比鸠海，来到午马藏，倒并非是为了猎奇探险，而是为了要找寻一个人，却意外地碰上‘楚皓’，使他更加相信天道亦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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