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怨(二)(1/2)
正值涨水之际,河面波涛滚滚, 一个浪头打下, 眼看就要把那人卷入水底。元景不及多想,手臂一抬, 拨动腕上机枢, 只见一丝银光从他手心飞出, 绞住那人的手臂。元景上前几步,双脚陷入泥水之中, 用力拖拽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人拉上来。
月隐云后,看不清此人的模样, 只依稀辨出,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浑身上下冷如寒冰, 脸上更是半点血色也没有。元景将他平放在地, 探得一丝鼻息尚存, 忙双手叠放在他胸口,用力按压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他转醒。元景思索了片刻,摸出怀中药瓶。
自他先前死里逃生后, 身边便大不如前, 来到渠犁后, 更是连毒发了两回, 虽不似惊蛰过后蛊毒发作来的凶猛漫长, 却也把乌善吓得不轻,第二次更是连祭司、巫女都请来了,在殿外为他祈福祭拜。薛乙彻夜不眠,为他行针伺药,还专门制了六枚丹丸,以便他在外毒发时吊命之用。
元景摸出一枚,撬开他的牙根塞了进去,又俯身朝他口中吹了几口气,元景见那人喉结轻轻一滚,忙按压他胸口,直到听见一声呛水般的咳嗽声,继而几股清水从他口鼻溢出,那人翻了个身,猛烈咳嗽起来。
元景喜道:“你醒了。”
那男人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几缕清辉落在他脸上,照见他年轻的面庞。元景与楚驭相伴日久,后又得见神武将军的真容,自觉世间男子之英伟,莫过如此。如今见了此人,却是微微一怔。旁的倒也罢了,只是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极其深邃,定睛望着人时,好似天上雄鹰、地上苍狼看着猎物,隐约透着一股侵略感。
元景心头微颤,勉强对他笑了笑,才想要问上一问,却见他倏然出手,直朝自己而来。元景反应极快,手指一动,暗藏着的袖箭倏然飞出,深深地钉在那人肩上。只听他闷哼了一声,用受伤的手将元景揽到身前,身体往前一扑,将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们身后的一只野狼,拧断脖子甩了出去。
这一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声“咚”响过后,他仰躺在地,不住喘息。元景朝旁边一看,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误会他了。见他肩头血流如注,心中愧疚不已,将他扶坐起来,歉疚道:“对不住,刚才我还以为你是要……”
那人似乎全不在意,只是疲倦道:“这是什么地方?”
元景信马由缰地乱跑了一通,也不知身在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此处黑咕隆咚,也看不出名堂,只好老实道:“我也不知道。”见他死死地捂住自己小腹,眉头更是疼得皱起,惊讶道:“你受伤了?”那人点了下头,嘴唇抿的更紧,俨然不愿多谈。
就在此时,在河岸边啃咬水草的马儿忽的咴鸣一声,远处更见火光点点,原来是乌善带人来寻他了。元景听他遥呼了一声,喜出望外道:“是我的朋友来了。”
那人被他扶着站起来,远远一望,脸色顿时变了,复而打量起元景,喃喃般道:“燕人?”
这一句元景听得分明,忽然明白了他话后的深意。耳边蹄声嘚嘚,只是救兵仍在远处。元景与他目光相对,身上阵阵发凉。那人身形一晃,擦肩而过时,元景掌心里多了个冰凉之物,更有低沉的话音在耳边响起:“救命之恩,日后自当报偿。”只听半空中一声鹰鸣,元景回望之时,只见那人已身在数丈之外,夺了自己的马,趁夜逃了个无影无踪。
乌善赶到跟前,周围只余元景一人。他一下马,劈头便问:“你到这做什么!”
自两人相识以来,他还从没这么凶巴巴地同自己说过话,元景怔了一下,不由攥紧手中抹额,小声道:“我就随便走走。”
乌善一语不发地扯下大氅,罩在他单薄的衣衫上,又道:“你的马呢?”
元景一时答不出,僵持了片刻,乌善冷不丁抱住了他,就听他压抑着什么情绪般低声道:“我找你找的都快疯了!”这一句关切之言与平常却是相同,元景有些歉疚地拍了拍他,还没等他想好安慰的话,乌善已经抹了抹脸,叫人牵了马来,将元景抱起,往马背上一放,掉头回渠犁王宫去了。
这一路乌善都紧紧拉着元景的手,元景与他闲聊,问他军务,他倒也老老实实答了,只是语气蔫蔫的提不起劲。下马之时,元景到底忍不住了,正待发作,扭头一看,乌善眼角竟然有些红了。他吓了一跳,抬手碰了碰乌善的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不过是随便散散心,你怎的就气成这样?好罢,我下次不乱跑就是了。”
乌善偏头躲过,闷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踌躇片刻,抬起头望着他:“我先前去姓楚的那里找你,看见他帐里乱糟糟的,方青说是你干的,是真的么?”
提起楚驭,元景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是。”
乌善不由上前一步,紧张道:“是他欺负你了么?”
元景木然道:“没有,是我自己想砸的,呆在他的地盘我就不痛快。”
这回答倒是与乌什图所言不谋而合,乌善目光垂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从没有对我发过火?”元景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乌善语气很是低落:“我大哥说,你心里没有我,不拿我当自己人,这才从不对我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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