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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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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乃是新帝登基后第一场大胜, 自是比普通胜仗大有不同。可战报送入京师之际, 元景却无半分喜色。十月初八,先帝入葬皇陵那日, 神武将军随棺椁入了皇陵,便不知所踪。侍卫们无一知晓他的去处,一番追查, 才听一匠人说,晨起时分, 他依稀见有人进了地宫,其人身形高大,望之不凡,再兼步伐奇快,才见袍角飘动,便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匠人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也没敢跟人提起。

元景大惊失色,忙派人去查, 可地宫三道石阀一降, 这万斤之力,岂是人力可开启的?丞相当机立断,命人将这名工匠扣押起来,所有听到消息之人, 也被下了令, 一概不许提起。关起门来, 他脸上的忧愁之色便藏不住了:楚家军先前为着迎回将军的事,已闹了一场,如今要知道他人已随葬地宫——且是在楚家军血战之后,大胜之时,难保不生哗变。

元景倒是不担心楚驭会怀疑是自己逼杀了神武将军,只是怕他初担大任,真闹起来,也不知能不能压得住,左思右想,实在没个头绪,总要把他叫回来商量商量对策才好,加之一别两三月,心中也有了些许思念之情。于是隔日清晨,便命人将圣旨与六箱赏赐送往边疆驻地。

十月过半,北疆寒意渐起。楚家军上下忙逾一月,才将诸事平定。楚绍自请命前往榆林关善后,被一场庆功宴召了回来。他出发得晚,到了营中,里头已是欢声四起,随处可见酩酊大醉的士兵。楚家军治军甚严,平日里绝不可饮酒作乐,这等场面极为少见,楚绍吓了一跳,一名亲兵看见他,恭敬道:“都尉大人,将军等您许久了。”

楚绍掀开帐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醺香,几名老将被人搀着,醉醺醺的往自己的大帐处走,口中含糊不清道:“这酒还是将军带咱们,刚来,刚来那年酿的,要留一坛给他……”

楚驭跟在他们后头,迎面见了楚绍,道:“正要着人去叫你。”他今日换了一身深色常服,领口微敞,隐约可见脖上挂着一枚玉锁,虽肩宽胸阔,望之魁梧不凡,但却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之气。

楚绍搪塞道:“榆林关还有些事没做完。”

楚驭一笑,也不戳破,转身拿过两个窄口酒壶,丢到他怀里:“你来的正好,里头闷得慌,陪我出去走走。”

两人出了营门,沿着河畔信步而行。其时风清天旷,一轮明月悄然落在河心,寒风吹来,月影浮动。楚驭喝了一口酒,闲适地望着水面不语。两人静默许久,楚绍鼓足勇气道:“兄长,刚才那些老将又在提接回父亲的事?”

为了这事,楚驭隔三差五便要听他们聒噪一回,早已习惯了,随口道:“嗯。”

楚绍不知他心意,斟酌着字眼道:“叔叔伯伯们跟随父亲几十年,难免挂念父亲,绝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你别放在心上。”

楚驭似有些好笑道:“我怎么会跟他们计较。”他朝旁边看了一眼,见二弟神色怅然,忽然明白过来:“怎么?还在怪我下令放箭?”

楚绍从小便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哥有些畏惧,此番重逢,见他脾气温和许多,也不怎么怕他了。可榆林关一战,他才发现大哥这些年从未变过。闻言心中一跳,见他还看着自己,迟疑片刻,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楚驭不以为意地一笑,复看向河面:“百姓落于敌手,如羊入虎狼窝,屠尽虎狼,或有性命得全者。妇人之仁,只能令他们一个个死于刀口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若真想保护他们,便让自己的箭更快一些,让那些虎狼之辈来不及挥刀便是。”

楚绍心知他说的有理,然而当日惨状历历在目,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只得无言地点了点头。

几个年轻的士兵趁着今日欢庆,偷偷摸出营门打猎,此时提着些野物,勾肩搭背地回来了。冷不丁与主帅迎面相遇,吓得忙跪地请罪,双手一摊,尚未捆住的野物飞天遁地,瞬间跑得没了踪影。唯有一只白毛灰耳的小狼不辨方向,仓皇逃窜间一头扎到楚驭身前,楚驭低头望去,见它发亮的眼睛湿漉漉,似蒙着一层水汽,心头一动,将酒壶递给楚绍,弯腰把它抱了起来。这小东西不过两三个月大,受惊之下,乱抓乱咬的样子也很是可爱。跪在地上的士兵见向来气宇森严的主帅,抚摸小狼时神情甚为温和,均觉有些诡异。

楚绍看了一会儿,出声道:“军中也有驯兽奴,兄长若是喜欢,只管交给他们驯养便是。”

楚驭笑道:“我有什么喜欢的,不过是见它爪牙未利,能拿去逗逗小孩子罢了。”

楚绍楞了一下:“小孩子?”

楚驭捏着小狼后脖颈,丢给跪在地上的士兵:“找个笼子装起来。”

几人一头雾水,但见主帅无责备之意,心中大呼庆幸,忙小心翼翼地将狼崽子抱走了。须臾,河畔边恢复了平静,楚驭接过酒壶,敬了楚绍一下:“这阵子你辛苦了,明日回来吧,驻地那边,我自会派人去替你。”

楚绍立刻道:“是,兄长吩咐,我自当从命,不知兄长调我回来做什么?”

楚驭道:“我要回京城了,别人我信不过,你来替我坐镇中军。”

楚绍惊诧道:“回京?这么快?”

楚驭原本想等找到解药再回去,可刚才一念转过,思念忽然变得无法控制,他仰头望着天上明月,眼中笑意更深:“嗯,再不回去,刚才那只小狼崽子便要长大了。”

他们回营之时,将军们酒饱饭足,大半都已酣睡入梦,倒是方青等在门口,称皇上派人来传旨了。楚驭算着战报送过去的时间,笑道:“来得不慢。”遂携方青和楚绍一同入帐。

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六个箱子,箱盖半启,隐约可见璀璨金光。旁边站着两个面白无须的内官,其中一人手捧圣旨,迎着楚驭笑道:“本不该深夜打扰将军,只是皇上催得紧,奴才不敢怠慢,恕奴才有圣旨在手,不能给您行礼了。”

帐内油灯昏暗,楚驭见此人有些面生,遂省去客套,温声道:“自当如此,有劳公公传旨了。”以军礼半跪在他面前。内官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高声诵念。楚驭一听之下,心中暗笑,果然是催他回去的,他思念了元景一个晚上,如今自己骤然成了被思念的那个人,心中一阵荡漾。今日饮酒百樽,不及一语醉人。起身之时,语气更为温和:“劳公公跑这一趟。”

内官口中笑道:“将军哪里的话?您是朝廷的大英雄,能为您跑腿,是奴才的荣幸。”他挥了挥手,站在他后面那个更为年轻的内官小步上前:“这是陛下赐的美酒,贺将军大胜。”亲自斟酒一杯,送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陛下还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楚驭随手端起,见他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又放了回去,笑道:“哦,是什么话?”

内官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身后,楚绍忙道:“兄长,我去外面候着。”冲这二人点了点头,便出去。方青看了他一眼,得他默许,也跟着离开。

帐门关上之际,周围安静下来,先前不曾留意的细微之声忽然清晰起来。楚驭转身回到主座上,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又命那个年轻的内官给自己斟酒。此人像是当值不久,动作不甚麻利,端酒时手腕微颤,弄洒了一些,头顿时垂得更低了。楚驭扫了他一眼,接到手中,不动声色道:“你心跳的很快?”

那人神色一变,有些尴尬道:“这一路匆忙,有些乏了……”最后那个字音才落,一道银光倏闪,竟是他从袖中拔出一把短刀,直直地朝着楚驭腰窝捅去。楚驭神情毫无变化,手臂轻抬,便将短刀击飞。只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碎之声响起,那个内官闷哼了一声,颈骨不自然地歪向一旁,已然死去。

楚驭一脚将他踢开,手撑在座椅扶手上,朝那个年纪大的内官一颔首:“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

那人见事情败露,哪里还有话说?脸上谄媚之色一改,右手往袖中探去,刀光一出,步伐如飞,如白练惊空,掀起一阵寒气,帐中孤灯为剑锋所灭,一片黑暗中,只听他鬼魅般的声音响起:“陛下请将军一路走好!”

楚驭冷笑一声,一掌拍在案上,厚愉两寸的檀木桌上碎成两半,他飞起一脚,以桌身相击,然而攻势方出,便觉丹田处气血翻涌,一股剧痛自周身涌出,喉头更是一阵腥甜。他心知着了人家的道,盛怒之下,起身相击。可才一站起来,便觉得脑海阵阵晕眩,手足更是麻痹无力,脚尖一动,便向一旁歪倒。他见机极快,摸到一方石砚,便运力砸去。

石砚落地之时,帐门砰的一响,门口两人同时冲了进来。方青一嗅到血气,腰中长剑便已出鞘,借着一线月色,阻此人攻势。楚绍见他二人扭打在一处,无须他们相助,忙绕到后面查看楚驭伤势:“兄长,你怎样了?”他心神已乱,未曾提防周遭情形,只听到楚驭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手腕上便是一阵剧痛,他低头望去,见一条二尺有余的尖头长蛇,死咬在自己脉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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