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8年（十六）（2/2）

威廉踩着桌子跳上窗台，遥望窗下。他们花了三十万美元，提了两个高档皮箱摔在学生社团工作室里，装满了现金，就买下了原活动场地的五年使用权。

他朝匆匆经过的拉丁裔美女吹了声口哨，笑容玩味。

欲/望也跟着膨胀，使他忘了自己的瘦弱、矮小、苍白皮肤和奇异的碧绿眼睛。

“嗨，”威廉·罗兹拿起一杯高功能饮料，一饮而尽，“你们要卖掉芯片吗？”

社员们停下讨论，没人拿定主意。

有人道：“我们惹到萨尔佐家族了，这是个庞然大物……呃，我查了资料才知道，他们刚收购了迪士尼，40%的控股。”

“收购了迪士尼？！”社员B震惊道，在这帮怪人眼里，迪士尼比什么都值钱。

“芯片卖了咱们就是众矢之的。”威廉耸耸肩。

“是的。”社员A回答了迪士尼的问题，他猛翻资料，“萨尔佐家族在拿破仑时期就是贵族了，用皇帝的宪令建立了通用水务公司，后来一步步吞并国家电信、矿业、能源、电影大厂，本世纪初进军媒体行业和娱乐业……我的天，这是个怪物。”

“彭博社说他们的版图会在吞并星舰互动娱乐之后完成，”角落里社员C推了推眼镜，不带感情地分析，“吞并迪士尼还只是个开始。他们要把手伸进电子游戏了——威廉，注意。”

“我会的。”威廉玩味了一下方才的新闻，转头道，“听我说，芯片不要卖给苹果。”

他拍了拍手，目光便自然地聚集过来。

他是这社团的中心，是这帮绝顶聪明的天才里的权杖，宝石发光，他们就能降临数据世界。

“苹果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一向傲慢，他们不会给我们做任何担保。”威廉道，“拿了东西，我们却有可能被萨尔佐家追究责任。”

他做了个攫取的手势，“他们要打官司，要私下解决我们，我们都反抗不过——这个芯片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众人的目光落在桌面上。

那芯片是天才之作，像一束安静的铅芯，比头发丝大不了多少。它却能伪装成信号调理耦合器，装进主板，就能盗窃服务器。

它精密，危险，完全可以用作间谍活动。

“那我们怎么办？”社员B畏惧道，“暗网上已经沸腾了。肖恩暂时关了交易，但已经卖出去的情报……”

肖恩却在一眼对视之间明白了威廉的想法，低下头飞快敲键盘，言简意赅道：“如果你把新闻看下去，你会发现萨尔佐集团因为近十年的疯狂扩张而有了严重的债务问题，收购迪士尼已经元气大伤，而他们还计划收购星舰。相比之下，环球时报只是一家小媒体，出了一点小乱子。”

社员A和社员B看向威廉：“所以……”

“我们把芯片卖给他们。”威廉道。

整个房间又高度活跃起来，阴霾一瞬间便散去了，半大的骄傲的年轻人们打闹嬉戏。

威廉转向窗边，拨通了嘉伯莉娅的电话。

通话声轻响着，犹如雨滴下落，视频接通时，整个画面上出现了磅礴的海洋。游艇像巨鲨一般劈波斩浪，一个西班牙女子扯下氧气面罩，浓密至极的长发披落出来。

嘉伯莉娅带着湿漉漉的轮廓，眯起双眼，“怎么了？”

她脱下鱼鳍和脚蹼，潜水衣紧箍出曲线，她的猎物——一只长鳍金枪鱼被开膛破肚，船员们把它拖上甲板。

嘉伯莉娅随手递过血淋淋的刀，没有表情，管家为她忠实地平举手机。半晌，她微笑了一下，“找我打听消息？”

威廉靠着窗台，将事情简单地说完。

嘉伯莉娅一边往船舱里走，一边卸下潜水衣，曼妙至极的身体仿佛美人鱼，立刻有家仆上前，给她披上浴袍。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道：“萨尔佐家确实有资金上的问题，我可以叫我的财管专员替你打听。但是，芯片的事得靠你自己，而且风险很大。”

“当然。”威廉道了谢。

他的羊毛衫十分温暖，穿着细格纹长裤的腿垂下来，鞋尖点地，皮鞋有着傲慢的花纹。威廉看着自己的皮鞋，心想，他们被学校威胁赶出去的时候，其实是有别的选择的。

他们可以东奔西跑，找父母要，捏着鼻子给学校干活，恳求他们归还场地。

为了凑齐那一大笔租金，威廉才去打游戏，参加了“超级英雄”。

但是……他又微笑起来，破坏规则，他得到了巨大的收益。何必要再遵守那些规则？

如今要不是因为嘉伯莉娅·曼图斯，他早就退出了那个无聊的游戏——谁要在幻梦里做超级英雄？

尼采说：“如果世界上有神，那你怎么容忍自己不是神？所以，没有神。”

他是自己的英雄。

威廉·罗兹躺下来，跟嘉伯莉娅闲聊。她是那遥远的曼图斯家族的叛逆者，他们的性格是有很多相投的地方的。

嘉伯莉娅聊起来最近网上发生的事，那些舆论，和背后资本隐秘的操纵。

她还略带调侃地说：“你擅长破坏规则，结果那两个人却把你的规则破坏掉了，我当时真想不到。我还有点……”

她尾音上扬，泄漏出了一丝阳光的性格，“喜欢他们的cp。”

“啊，”威廉看了眼社交媒体，笑道，“柯仰确实非常聪明。你知道最近的事么？你看，他在巧妙规避后果，但又努力继续保持这件事的热度，企图达到一种平衡。”

他耸了耸肩，“可惜，世界上没有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