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8年（十二）（2/2）

这时，午夜的挂钟停住，开始倒走。柯仰就站起来，对他俩微笑着颔首，道：“我就说年轻人聪明。”

随后书塔熄灭，一条条裂纹从地底下攀爬出来，粉碎了石墙和华堂。

无可置疑的赢家已经诞生了，那斗兽场就要关闭了。

有人就激动道：“这不是爱还是什么！”

秋溢是怎么解码信息的，柯仰是怎么确定秋溢能解码信息的；秋溢怎么知道柯仰是在暗示的，柯仰怎么知道秋溢能get到暗示的……A怎么明白B？B怎么明白A！亘古难题！

有人还整理了两个人“心心相印”的语录：

秋溢在凌归静面前说：“我队友对这一套逻辑语言非常了解。”

柯仰摊了摊手笑道：“我就说年轻人聪明。”

秋溢一仰头避开他的抚摸，别扭地小声道：“在游戏里摸什么头。”

柯仰手搭在他肩上，认真地说：“我们不会输的。”

秋溢紧紧抓着他的手，目露杀机，盯向旁边的巨大威胁：“那谁？长得像个杀人犯。”

柯仰头朝下被摁在地上，爆发似的大吼道：“秋溢！你他妈的快来救我——”

还有丘比特光腚电臀的名场面：“恭喜【杨痒/秋溢】成为您的情侣！红豆，大红豆！芋头！”

正主扛旗，马上披皮！

官方发糖，这就来尝！

——后来这句几乎成了他们的应援词。

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超级英雄”作为一款斥巨资开发的游戏，终于火遍了社交网络。新副本“亡灵赌场”上线，以其超难度和细细打磨过的游戏细节，成功把一批AFK的玩家又吊回来了。

（注：AFK，Away From Keyborad，《魔兽世界》用语，即“暂时离开某游戏一段时间”。AFK玩家一般会在等到新副本或更新了再回来。）

其实末世副本刚出的时候就有这个问题，一部分硬核玩家通关五十个副本，可能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而星舰要发布新副本和一系列的东西，起码得一两个月。这期间没有新内容产出，很难保持粘度。

但“亡灵赌场”的公测版本非常灵活，同时也完善了PVP对战机制，原有的五十个副本不再是读过一遍就行的故事，而是成了不断变化的战局。

“超级英雄”的日活用户不断上升，终于突破了百万大关。

但这个游戏本身，还只是既定项目的一部分。

中岛涼介是一名高中生。他放学回家，遮遮掩掩地去了厕所。

解开校服衬衫的扣子，两块软软的东西终于不堪汗湿滚落出来。涼介脱掉偏窄的女式衬衫，呆了一会，取出书包里藏着的裙子。

他坐在马桶上，笨拙地穿上裙子，低头捂着脸呆了很久很久。

朴惠英是一名职业女性，刚参加了梨花女子大学的街头抗议。

在青瓦台前大声呼喊着，想要争取让丈夫们也休产假。只有男女职工都共休产假，才能让女性在就业和升职上不受歧视，也能让父亲们多多参与家庭。

但她浑身湿透了，失魂落魄，皮包落到地上，滚出来几支被高压水枪毁掉的口红。

张成是一名国企中层，过完了四十二岁的生日。

他疲倦又笨拙地看一本书，已经看了一周，总是不知不觉入睡，躺在沙发上打鼾，醒来时全家人都在安静地吃饭。

他恍惚觉得自己不该醒来，妻儿父母都在忙着果腹。他这把年纪了，家人不指望他，他还得指望人家。张成肚里空空地躺回去了。

这是他停职的第二个星期。

世界上有一种东西，能让天生羞耻变成现实，让绝望不甘扭转局面，让卑琐平庸变成恣肆绚烂。不是商品，而是精神；不是体验，而是改变。

这是星舰的广告语：“我要把人类的意志升上天空，让你看见，让你震撼。”

“你便是你自己的神启，深信不疑。”

美丽的海报铺天盖地，精致的广告席卷而来。于是，中岛涼介穿上了高跟鞋和开衩晚礼服，朴惠英能在黑暗丛林里咆哮着厮杀；张成则将死人的文明化成灰烬，在尖啸的沸腾的杀意里后背战栗，仿佛回到了年少轻狂的傲慢。

消费主义的世界里，人们要的不是具象，而是形式，也不是形式，而是形式背后的一个符号，能唤醒他们压抑的欲/望。

老练的玩家评价游戏依然是“好不好玩”，挑剔的读者评价故事仍然是“好不好看”，吃尽珍馐的食客评价食物也还是“好不好吃”。那提炼过的物质被人们赋予生命，唯有蛊惑人/欲才有价值。

星舰公司至此，已包揽住了他们想要的人心。

他们在处心积虑的计划书上打了一个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