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昙华现（2/2）

我在他的脚步声中下意识睁开眼睛瞧了瞧，满屋子里淡白色的晨光甚是安静，拉了拉堆在下巴上的被子，翻个身又继续睡过去，再入梦，太白金星换成了貌美女仙，只听司命星君和气的道：“请问莲花女仙可在？”

眼前的女仙挑眉惊呼：“这里有个孩子啊！哎呀长得好可爱哪里来的？”

司命星君面带笑容：“也算是你们的本家同族。”

那女仙皱眉：“我倒没看出它的本体是甚么花，难道是道行忒高的神花？”

司命星君笑笑，三缄其口的不做答，女仙又道：“可是我们玄女大人，素来都不收神花做徒弟的，这是不变的规矩。”

司命星君道：“它若活不下去我又如何给它定命格？还得恳请玄女大人。”

那女仙咬着指尖想了想，隔着重重似锦的繁花遥遥指向一处：“莲花姐姐就在那边。”又伸出葱白的指尖捏了捏我的鼻尖，力道有点大“这孩子瞧着倒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日后长开了怕是要祸国殃民，不过就是会不得好死。”

司命星君呆了一呆：“我正愁给它定命格，女仙这命格说得也不错。”

又一个女仙走到我的身边，俯身在我的发际线周围闻了闻：“这冷幽幽的香气的确是花族，可我也看不出它的本体是朵甚么花。”

一位青色袍子的女仙，飘着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扬着飞舞的衣裙优雅的飞跃过花桥，落到了众女仙面前：“它的本体是朵昙花。”

先前的女仙抿着红唇笑问：“莲花姐姐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司命星君笑笑：“大家都散了吧，这孩子身上不过是设了结界一场误会。”

这女仙我之前在梦里见到过，是在去阳间的渡船上，那时她说她恨不能杀掉我替仙君报仇。

女仙望着我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哀愁：“仙君就为了这朵花连性命和仙格都不想要了，司命他这样做真的值吗？”

司命星君道：“隽尘仙君即便不是选了这神花，也不会选莲花女仙。”

女仙垂首摇了摇头：“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他一世不回头我就等一世，他十世不回头我就等十世，等到地老天荒，等到四海八荒天翻地覆，我也等。”

司命星君软了软嗓子低声提醒她：“仙君是莲花女仙的情劫，只有过了这个劫女仙的功德才能圆满，这不是等与不等的问题。”

女仙沉默了片刻：“我就是舍不了这个情劫，所以我情愿功德不圆满。”

司命星君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各人有各人的命格，天命又岂能强求。”

女仙站起身：“我明白，司命是想请玄女大人救活这孩子是吗？”

司命星君神情一滞：“孩子只有活下去才能定命格，还得劳烦玄女大人。”

女仙道：“司命若是信得过我，就把孩子交给我，我有法子救得活它。”

司命星君眼中对她的防备，简直比防贼还要严密上几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杀生有罪，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莲花女仙可万万不要造杀孽啊。”

女仙淡淡的笑起来：“司命放心，莲花绝不做叫司命为难的事。这孩子我负责救活，我还得留着她日后再跟仙君见面呢。”

司命星君眼中的防备定格了，我猜那女仙绝没有给过我一分一秒的好脸色。

后来的梦境就有些七零八落断章取义，梦中有画卿颜和郁垒的打闹声，有容子笙吭吭咔咔的咳嗽撒娇声，还有丫鬟小厮们在我身边搬搬抬抬的声音，除了梦中女仙的声音，还有个女鬼的声音忽近忽远，两个女声一重合竟有几分相似，我一边在梦中神游太虚幻境，一边再次大叹自己被楚江王折腾坏了脑袋。

这梦做起来没个头没个尾，梦中的景象也是千变万化，一会是女仙一会是仙君，这会子连半神半妖的神花都出来了，我若是记性好点，等梦醒了把这事记清楚好好誊上一笔，回头我也拼个几十万字的话本子出来，闲来无事搬个小凳拿到伽蓝街上去坐了卖文，大抵也能赚几个零花钱回来。

吵吵闹闹了一会，那女仙望定了我再次道：“等从我这里出去，你可就没那样好的运气了，你该晓得仙君为了你都经历过些甚么。他被安了个渎职的罪名，又为了要承你的魂魄剜了心，历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再被废除仙籍打入六道轮回，生生世世接受轮回之苦永世不得为仙。你别以为你再次投生这事就一了百了，你的本体虽是朵神花但本质上却是个妖，你勾引仙君本就触犯了天条，仙君因你而死你有不可推卸的弑神之罪，诛神殿你逃不掉的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只听到自己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艰难的一字一句道：“诛神殿？”

女仙点头：“诛神殿在第三十三天之外，你杀掉仙君得接受惩罚，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不可避免，到时候被执掌刑罚的神君查出来你是半神半妖之体，神力妖力分离也是不可避免，而且你的名字已经在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上登了记，打入六道轮回势在必行，届时一定会废除你的妖力再销毁你的神力，洗去你的记忆叫你永世不得修仙为妖。记得吗，我说过弑神之罪你逃不掉的。”

我干干的道：“我还是不大明白，意思是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吗？”

“一般的神仙不一定都能熬得住天雷，但你不一样，你同时有神力和妖力护体，所以渡劫云也奈何不了你，并不会置你于死地，但你必定会五脏六腑俱毁，这中间的痛苦恐怕会比较残忍。”

那女仙说话的语气虽然有些颤抖，但她的眼中分明写满了对我去处的快意。

我再次追问她：“那请问莲花姐姐，我甚么时候才会去诛神殿？”

女仙道：“不用着急明年才会去，在此之前你还可以在这里安全呆一年。”

依我看不是我着急是她着急，是她恨不能我当下就去诛神殿死掉了才好。

我温和的冲她笑了笑：“那还好，谢谢莲花姐姐提前告诉我。”

女仙大抵以为我会哭得花叶子抖得快要折断，求她帮帮我之类的，一愣目光闪烁了一下：“该说得我都说了，不该说得我也说了，之后的路该如何走，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了，我掌控不了你也未必能掌控。”

我如今已经完全摸透了这位莲花女仙的性子，扭扭捏捏的假正经，明明心里面坏的一包腐水，还偏要装做与我站在同一阵线，那仙君究竟是怎么个人我不晓得，但我晓得我若是仙君也一定不会喜欢她。

我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弯眼笑道：“我知道，我的命运并不能自己掌控。”

那女仙望着我的眼中有疑虑，有探询，还有一丝不解：“你……”

我觉得自己那一场贵妃醉酒真是没有白看，我这一脸假惺惺的笑灿烂的也是没谁了：“莲花姐姐刚刚说过的，弑神之罪我逃不掉的。仙君因我而死，我理应一命抵一命，投生前我尚不知这罪孽有多深重，如今听莲花姐姐一说也清楚了，这样大的罪孽，即便是天道肯放过我，我自己也是不能放过自己的，姐姐放心，明年时间一到诛神殿我是必去无疑的，到时还请姐姐抽空送我一送。”

那莲花女仙还在演，演得微微失神，演得脸孔上有些许的悲凉伤情：“你这命格呀，估计会极其的悲惨，也不会太好过，谁叫你……”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