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百鬼抄（2/2）
楚江王意味深长的隔着桌子俯身向前，一张脸孔离得我更近了些：“敝人最近的两世，上一世是正常死亡，享年六十九岁，再上一世是在杭州，心爱的姑娘被人逼婚，姑娘不从投湖自尽，我也追随那姑娘一同投了湖。”
没想到楚江王这种性子也会为情所困投湖自尽，我不禁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二王爷当真与谣传里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不落酆都俗套呢。”
楚江王仍是笑盈盈的，伴着那女鬼的低声吟唱，显得性子颇为乖顺：“谣传不过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谣言满天飞，食不食烟火落不落俗套，都是一念之间的事，何况朝朝暮暮本就难胜天，情爱终究也会成为逝水无痕的陌路。”
他和我的距离挨得很近，我闻着他身上幽幽的冷香出神的道：“二王爷身上这冷香，我不是头一回闻到了，但总觉得很熟悉，好像是曾在哪里闻到过。”
楚江王难得正面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是昙花香，姑娘若是闻过很正常。”
我皱了皱眉头：“昙花？我从没见过昙花，何来闻过昙花香？”
他转头望向窗外的忘川，低低的叹了一声：“是啊，从没见过昙花……”
每一回，只要楚江王做出这种略显失望的表情，我就不敢继续深入问问题，我怕问得多了问到点子上，万一触到他的心伤触及他的底线，我很怕自己会失去与他相处的机会，于是端起面前的血酒一手托了杯底：“刚刚都怪我好奇，触及了二王爷的伤心往事，真是对不住，来我敬王爷一杯，先干为敬。”
虽然我不喜欢喝酒也不会喝酒，但是为了缓和气氛，我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一口喝下去，灼辣的烧酒在食道里直线而下，就像一把火烧进了我的胃里，冲的我两只鬼眼冒金星，脑袋里凭空冒出来一朵雪白的昙花，缠在一位仙君的颈子上，用尖锐层叠的花瓣，轻轻拂过那仙君的脸庞，一滴滴的水滴滴下来，滴在仙君白皙的脸颊上，那仙君墨色衣袍的胸口处有洇澐出来的水渍，心口没来由的又刺疼了一下，疼得瞬间抽了个紧，那感觉是撕裂的生疼，我皱了眉头忍着疼道：“咳咳二王爷，这里空气不大通畅，我先出去透透气一会就回来。”
说完也不顾他看我的眼光，跌跌撞撞就向外冲去，一路上不晓得都碰翻了甚么东西，只听得入耳皆是一路的叮叮当当甚是发刺。
我在外面锣鼓喧天的屋檐下，站了大抵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勉强止住了疼。
止疼的时间里，分别和一个画皮男鬼，两个吊死鬼，两个洗心革面决定重新做鬼的厉鬼分别聊了天，又很有幸见识到一位罗刹女的芳姿艳绝，这才捂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小心肝，一步一挪的挪回雅间里去。
这些日子我一直呆在楚江王的身边，大抵心性也真是跟着他磨练出来了，是以当楚江王问我是不是心口疼时，我竟然睁着眼睛扯了个忒圆满的谎，说昨儿晚上不小心撞到了门，刚刚喝了一口酒心口不适应就疼了起来。
楚江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我两眼，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只是沉声道：“你这酒量还真是没长进，我看日后干脆就不要再喝了。”
被个绝色美男关心，只要是个心智正常的女子就会开心的不得了，但好在我死前混青楼，所以便表现的比其他人更为镇定了些，我赔了个笑脸道：“真是给二王爷添麻烦了，多谢王爷关照。”不等他接话又换了个话题道“刚刚在外面瞧见了罗刹女，当真是不一般的姿容艳绝。”
楚江王道：“罗刹鬼是阴间最厉害的鬼种，有时罗刹女比罗刹更厉害。”
“真可惜，我来酆都三年一直没见到十殿里有女王爷，想来罗刹女上岗巡城办案，应该是件特威风八面的事，碰上闹事者就地便可以斩了，再碰上给脸不要的还可以撕着吃了，虽然有点可怕，但身为十殿王爷还是很威风的。”
楚江王怔了一怔问我道：“是谁给你说罗刹鬼是会吃鬼的？”
我也一怔：“不是说罗刹鬼是酆都里最残暴的鬼种之一吗？”
楚江王摇了摇头：“如果罗刹鬼都很残暴，十殿王爷就不会是罗刹鬼了。”
我想想也是，如果十殿王爷都很残暴，大抵如今的酆都里就没有鬼了。
毕竟鬼与人不同，人因为天生脆弱，所以行为方面都会比较收敛，而鬼讲白了就是凝灵聚形，虽然没有妖魔那样强悍，但也绝对不像人一般脆弱，所以行事风格方面会比较放肆，惹恼了鬼差是常有的事，如果罗刹鬼残暴，大抵每个惹过是生过非的鬼都应该早被十殿王爷给撕着吃掉了。
楚江王望了我一眼：“就你这性子，真不晓得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没见过王爷们变身，所以对罗刹这一鬼种略有生疏嘛，若是二王爷愿意开解明示，那我定当感激不尽。”
楚江王又不动声色瞧了我半晌，我被他那双细长温柔的眼睛从头扫到脚，委实是有些承受不住，咳了两声提醒他，楚江王这才慢悠悠的道：“依法华十罗刹法所述，罗刹女共分为十类，蓝婆，毗蓝婆，曲齿，花齿，黑齿，多发，无厌足，持璎珞，白幸帝和帝释女，其中最厉害的一类便是帝释女。”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罗刹女就是长得漂亮的女性罗刹呢。”
有小二哥敲门，端上来两盘灵芝烤人心，说是他们老板李四爷赠送的。
楚江王点了一串钱的小费出来给那小二哥，又说了句多谢他们老板关照。
小二哥离开后楚江王继续道：“依据罗刹女的分类不同，其能力大小和擅长的领域也会有所不同。你刚刚看到的罗刹女，是穿了甚么颜色的衣服？”
我盯着那颗烤得外焦里嫩的人心道：“紫色，穿了件深紫色的纱质外披。”
楚江王点点头：“那是花齿，衣色紫右手把花左手把花盘从不抬头看人。”
“对对对，就是这样子的，虽然生得美，但是看起来很温柔很低调。”
“罗刹女中只有花齿会出门，其他都忙着争名夺利，不可能有空出来玩。”
我尝了一筷子那人心，味道真是调得不错：“那帝释女呢？”
“梵王帝释女，擅夺一切众生精气，自带铠甲顶马头他，右手持杵左手持三股，因为杀气重所以是最适合做阴帅的罗刹女。”
“那照这理论来说，如果十殿里有女王爷，就一定是帝释女了？”
“原则上说是没问题，但是迄今为止酆都也没有一个真正的帝释女。”
“那其他几类罗刹女呢？是都不如帝释女厉害呢，还是也同她一样厉害？”
“蓝婆形如药叉衣色青，右手持独股当右肩左手持念珠，最适合开化念佛。毗蓝婆形如龙王，右手把风云左手把念珠，衣色碧绿面色白不常见。曲齿形如天女仙衣色青，捧香花长跪于殿前，一般都是在寺庙里侍奉神明。黑齿形如神女衣色玄，右手取叉左手军持，镇守寺庙居多。多发形如童子满月，肉色干达女，右手铜环取左手如舞长跪居，因为生理特点所以不适合出门。无厌足形如顶经之形，恒守护衣色浅，这一类的罗刹女基本都升仙了，鬼界早已绝迹。持璎珞形如吉祥天女，左右手持璎珞，衣色金面肉色，这一类是稀有品种，就连九重天上的神仙也没几个见过的。白幸帝形如顶鸣女形，衣色红青右手把裳，左手持独股如打物形立膝居，这一类的罗刹女品种更加稀有，几百年也难修出一位来，所以鬼界对此基本已经宣布放弃了。”
“那要照二王爷这样说，没有女王爷也难怪，都怪硬性条件太苛刻。”
楚江王点点头：“毕竟是十殿王爷又不是普通阴帅，没点怕相可不成。”
我想了想又道：“其实咱们酆都里比较常见的鬼种也就是固定的几类，倒是一些不常见的鬼种，偶尔冒一个出来就比较瘆得慌，诸如雀魔。”
“确切的说雀魔还不是一个鬼种，应该算是魔界传过来的一个诅咒。雀魔是一种很小的魔物，专爱把蛋下在鬼的身上，通过吸取鬼身上的阴气来发育存活，而且这种雀的蛋比鬼的毛孔还要小，当雀魔出生之后，就会把鬼的内脏当做食物，直到吃空才会飞出体外，所以防不胜防，碰上了就只有等死。”
“我听赏善司大人提过，还有一种鬼是鬼差们最讨厌的，如果哪个新鬼入关还没到提审的时候就遇到它，这鬼就永远都不会说实话了。”
楚江王唔了一声：“神荼姑娘说得是讹兽，讹兽是生前喜欢骗人的人死后由其心念所化，生前喜欢骗人死后喜欢骗鬼，见人能讲人言见鬼能说鬼话，若是有哪个新鬼不慎吃了它的肉，自此之后便再也无法说真话了。”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