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染轻弦(2/2)
黑衣人:“我看到小姐拜堂时发抖,一时心软就抢亲了。”
小姐问:“那对以后你又是如何想的?”
黑衣人:“在这山上做大王,小姐是压寨夫人。”
小姐问:“那如果我以后喜欢上了别人你要怎么办?”
黑衣人:“以后小姐身边一百米内不会有男子,除了我。”
小姐问:“那如果我以后喜欢上了女子你要怎么办?”
黑衣人:“还可以这样?以后小姐身边一百米内,男女通通都不许有。”
小姐问:“你不是说要照顾我的吗?那我身边都没人了谁来照顾我?”
黑衣人:“打扫,做饭,洗衣服,找人教我都我来做。”
小姐问:“那如果你以后喜欢上了别人我该怎么办?”
黑衣人:“没这可能,如果真有那天,我会把命还给小姐。”
黑衣人:“那之前小姐不理我到底是为了甚么?”
小姐说:“你不会不晓得我要嫁给别人吧,大家都晓得,所以你肯定也晓得,但是你晓得了还不带我走我就生气了。”
黑衣人:“如果最后我没去抢亲,小姐嫁给了别人以后要怎么办?”
小姐说:“那也很简单啊,做有钱人家的夫人,天天吃饭睡觉买衣服。
黑衣人一脸阴郁的踢了下被子,然后两具赤裸的的身体就露了出来。
我生前虽是青楼红牌,可是死后记忆被洗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是以对这事就是不明不白的难以应对,我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脸腾地一下红到脖颈根,很自然就往楚江王的身后躲了一下:“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楚江王往我身前挡了挡轻声笑道:“卑职都说了是非礼勿视。”
察查司见怪不怪:“第一个生魂已经督办完毕,可以进行下一个生魂了。”
楚江王道:“察查司大人,卑职可否问一下,这生魂是因何而死?”
察查司在死簿上随手快速翻了几页道:“一年后会因为难产而死。”
然后我们眼前的场景迅速一换,换到了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狭窄街道上,满树梨花开,清风徐徐的吹过,簌簌的梨花声将小城的整条街道铺满。
他随他的娘亲归省回娘家,在鸟语花香古木葱茏的庭院中看到了她,他的表妹着一袭青衣,站在一树盛放的梨花树下轻盈浅笑,美得清清浅浅,他的表妹如同一朵洁白的梨花,纤尘不染清新脱俗,他情不自禁对她微笑,他爱上了梨花的洁雅,爱上了梨花的琼葩堆雪,爱上了梨花的玉容烂漫。
回家后他对他的娘亲说,娘亲若要替我选妻,务必非表妹不娶,所幸他的娘亲也甚是喜欢他的表妹,拿了主意为他和表妹定了亲,正月里的一天是他和表妹成亲的好日子,他为她揭开盖头,俩人互相注视嫣然一笑,从此揭开幸福的华衣。
他读书写字,她为他研墨裁字,他亭前赏月,她为他烹炉煮茶,他收集残缺不全的书,她仔细分门别类汇集装订成套,他将破损的字画挑出来码在一处,她找旧纸装裱粘补成完整的画幅,破缺的地方请人补全并卷好,他们一刻不得相离,在廊院相遇,在路途碰面,总是握手互问:“你要去哪儿?”
爱意缠绵,心心念念,他镌刻了两枚图章,上书愿三生三世结发为夫妻。
阳文的那枚他拿了,阴文的另一枚塞给了她,做为日后书信往来题签之用。
他与她十指交错,在清风明月的梨花前立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油菜花黄了的时候,他与朋友相约一同到南园去赏景,苦于没有酒家喝点小酒,于是带着饭盒去,一群文人雅士对着油菜花喝冷酒又觉兴趣索然,有的提议就近找个酒家先去喝酒,喝痛快了再去赏花也不迟,有的提议赏花回来再喝,却到底比不上对花痛饮的惬意,提议的七嘴八舌她莞尔一笑:“明日大家只管各出酒钱包在我身上。”
翌日她提前备好下酒菜的原料,以一百文的价格雇了市场上卖馄饨的担子,带着七七八八的砂罐,用钢叉穿在罐耳上,拿开锅把砂罐悬在炉子上,加了柴火进去煮茶热酒,众人瞧见了均表叹服,他与她漫步在田间的泥泞小道上,蜂飞蝶舞不饮自醉。
七夕,她在院中摆设了香烛瓜果,邀他一同祭拜织女星,月影轻移,河中波光粼粼,他与她手摇纨扇并坐于临水窗边,同望天际流云,共拥一轮朗月,隔岸荧光忽明忽现星星点点,他美目多情,她轻颦浅笑,他提笔蘸墨,她为他用素净的纱绢拭去额前的汗珠,他们琴瑟相合执手相看,过着平凡的布衣生活,却从未曾想过,人生的路不是你想如何走就可以如何走,也不是你想走多远就能走多远,他们无从猜测自己的命运,而过程又令他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仲秋她赏月归来大病一场,继而染上吐血的毛病,人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心疼她,继而便更加卖力的为她请郎中诊病喝汤药,几副汤药喝下去人不见得好起来家中已是入不敷出债台高筑,他无法,只得夜夜暗自垂泪,日日如此直到来年梨花开,她瞧在眼里急在心上,心尖上急得直冒火。
听说有人想请绣娘绣一部《心经》,她想刺绣这等事原就是她的长项,况且绣经本可以消灾祈福,那人又是出了个不菲的绣价,说不动心都是假的,于是应承了下来,他出门去替人抄经誊写文书,她伏在一树梨花开的树下绣心经。
一树梨枝满开的枝芽下风烟俱净,有嫣然的笑,还有少年时的相逢悲叹。
仅用了十日,她便将那经文绣成了裱糊起来,只是人却愈发虚弱不堪。
深秋的早晨,他出门做差事,她在窗边静静守望,却没等到他的身影。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跑进门,跌坐在地上悲伤大恸,嘴巴中喃喃的反复念叨:“你若离去今生不如不遇。”
一阵阴风刮迷了他的眼,平地起了浓雾,浓雾一散一袭高帽黑衣的黑无常便在空气中现了形,帽子上天下太平的几个大字抖了几抖,对着我一鞠躬道:“神荼大人多有叨扰,下官这里新收了几份钟馗大人呈上来的文书,说是急等大人的批示,正巧阳间有个生魂需要一同拘回去的,下官就擅自做了主张,将那文书一并带了上来,还望大人体恤下情。”
听说只是顺道而来,并没有带了酆都大帝最新的口谕,我稍微安了心。
在七月半马上要来,手边公事一大堆的关键时候,可经不起任何变动。
黑无常把七八份文书递给我,就兀自过去套那生魂的三魂七魄,带着磷火的黑色锁链径直套上她脆弱的躯体,一拉之下那魂魄就被拖拽出来一大半,再一拉那生魂直接被拖得离了躯体,变成一缕飘忽不定的灰色游魂。
我飞快打量了几眼手中的文书,三份楚江王的案子,三份卞城王的案子,两份转轮王的案子,钟馗大人复查了一遍都没问题,批注上也没问题,现如今就是急等我的批示,批示完了好即刻决定生魂们的去处。
我掏出袖袋里的章子挨份盖了,又借了黑无常的毛笔签下自己的大名。
然后看着黑无常收好文书,把茫然无助哭哭啼啼的生魂套走这才回神。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