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菡萏引(2/2)
那男子道:“之前还好,但是近日,我弟弟他身体可有些不大好呢。”
她一阵惊呼生怕他出了甚么岔子:“陛下他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幽精?不是说每十年才会发作一回的吗?”
那男子微微挑眉俯视着她:“你还晓得担心他?我还当你当年是烦了我那傻弟弟,甚么都不顾甚么都不眷恋,头也不回的说走就走了呢。”
她被堵得哑口无言,当年是她主动要离开,现如今又有甚么资格去关心。
那男子略一沉思又道:“那仙子好好修炼吧,可别辜负了我那傻弟弟的一片苦心。”转过身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今儿到底是抽了甚么风,如何就转到你修炼的地方来了,啧啧,真是的。”说着便就此离去。
她本就有些不安心,此时更加心神不宁,心思完全飘到魔界嵯峨的宫殿里,周遭的花仙们用言语践踏着她仅剩的尊严:“不要脸的芙蕖花,就你这样子永远也不可能得道成仙!就是,就是,一看就是入了魔!哎呀真脏真恶心,竟然与魔为伍,光是听听就觉得脏!”
花仙们的恶言毒语仿若耳旁吹过的风,她完全沈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心痛的不能自已,他在她的心底早已生了根发了芽,而她却不自知。
夜幕降临,花仙们也骂累了都回去休息了,而她却依旧盯着那石桥,那石桥上有他当初惊鸿一现的身影,有他当初惊鸿一现的灼灼闪烁的黑水晶,她只想迫不及待的去看他,看看他到底怎样了,慌乱的情绪完全笼罩了她,她在心底不断祈求佛祖的出现,不管是如来佛祖还是弥勒佛,不管是谁都好。
“呵呵……”逐渐,她看到那走近了的弥勒佛。
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欢呼道:“佛祖!佛祖!我在这儿!”
弥勒佛大笑着走过来挠了挠肚子:“孩子,你找我?”
她激动的抖了几抖点点头,再往下就没了言语,激动的没了言语。
弥勒佛不晓得从哪里拖出来一个箱子,大大的沉甸甸的:“这是你的东西,当初你走得匆忙忘记带在身边,我替你保管了多年,今儿是时候该还你了。”
她睁大了眼睛,那是他当年送她的一大堆宝物,嗓子眼里一片郁结。
弥勒佛笑道:“快拿着,有用得着的地方。”
她纠结了半晌才道:“可是,佛祖,我,我还没有人身……”
柔软的微风从她干净的肌肤上划过,她惊喜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一截藕白的手臂欢喜的喊道:“多谢佛祖赐我化成人形!”
弥勒佛大声笑了笑,挥挥手将她拉上来,给她套上一件衣服:“去吧。”
她把那被弥勒佛缩小了的宝箱塞进怀里,一蹦三个高的跑开了:“是!”
甚么莲花座,甚么位列仙班,甚么得道成仙,甚么都比不上他来得重要。
弥勒佛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仰天大笑三声,如来佛祖摇着头:“老兄你还说我泄露天机,你这行为又算是甚么,小心被王母娘娘追责啊。”
弥勒佛大笑:“一切都是天意,我佛慈悲,众生各有众生之路,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我今儿来还芙蕖仙子的东西又做甚么了?”
“观音菩萨若是晓得一定得气死,王母娘娘那边又该如何解释?”
弥勒佛大笑着离去:“可本座不归王母娘娘管啊,哈哈哈哈哈哈。”
如来佛祖望了望那依旧在熟睡的花仙们,想了想也还是先行撤离,省的将来王母娘娘发了狠迁怒下来,他一个旁观者自然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芙蕖仙子提着宝箱,直接飞奔到南天门,见了守卫一行礼:“天蓬元帅。”
天蓬元帅伸手拦下,横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仙子,这里已是南天门,接王母娘娘口谕,没有令牌任何神仙都不得放行,仙子还是请回吧。”
她一边焦急的翻宝箱一边哀求道:“天蓬元帅我要离开这里,求您放我!”
天蓬元帅上下打量着这小仙子:“这可不成,放行就要有令牌,不然出了岔子放了不该放的神仙,我可是要担责任的,仙子还是不要难为我。”
她终于翻出来一个宝贝,是个装了一大堆美女的锦囊,笑嘻嘻的递上去:天蓬元帅行行好,我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令牌甚么的就别要了行吗?
天蓬元帅捧着那锦囊一惊:“仙子这是做甚么?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她笑着不言语,翻出他送她的祥云直接腾空而去,天蓬元帅逐渐缩没了影。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回到魔界,她从未想过自己返回魔界时竟然很开心,她从宝箱中掏出一面镜子,想照一照自己的人形看是否还过得去,可一照之下才发现竟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一个她不认得的脸孔,她恐惧的拍掉镜子抚着心口想,但愿他还能认得她,可是事与愿违,他已经不认得她了,她说自己是芙蕖,他却只是冷冷的挥一挥手:“芙蕖她不是这样子,你也绝没有芙蕖好。”
魔君不是凡人,就连挥手都是致命的,她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般,瞬间被击出大殿:“这些年有的是人妖魔想要冒充芙蕖,朕还不至于如此傻。”
在他的眼里她的一切都是托辞,她愤怒了:“陛下!我真的是芙蕖!”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悲哀一丝悲凉:“芙蕖她又怎么可能会回来。”
天空仿佛被染上了血色,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被渲染成了刺眼的血红,缓缓的闭上眼睛,身上素白的霓裳也被鲜血染湿的通红,鲜红满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张昨日才见过的他哥哥的脸孔,她挣扎着坐起身:“陛下,对不起,我把事情再一次弄糟了。”
那男子带了点责备打量着她道:“芙蕖仙子就好生养着吧,我那傻弟弟的一击不是谁都能受得下来的。你说我就不明白了,你长得也不是十分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那傻弟弟怎么就迷你迷的神魂颠倒,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你到底有甚么好,也可能我就看不出你到底有甚么好。”
芙蕖无力的苦笑:“怕不是陛下觉得无聊,找上我逗乐子来了吧。”
她自知,不用说是天上人间,便是一个魔界,她的姿色也不敢与人相比,像他这种堪称极品的人物,有钱有权有势身居显赫,要地位有地位,要样貌有样貌,又岂是她一个小仙子胆敢觊觎的。
那男子坐了一会又道:“你得庆幸,我那傻弟弟喝了一小口酒,身子软绵绵的力气不足,否则你现如今早就要走在黄泉路上了。”
她忍着内伤的疼痛,挨在床沿一字一顿答谢:“芙蕖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她的内伤养了几个月,魔君的一击,若是个普通人怕早就要魂飞魄散,恐怕连等候投胎的机会都没了,但他对她手下留情所以她活了下来,虽然不如素日里那般生龙活虎,但最起码她能下床自由走动了。
那一日魔界里飘起了鹅毛大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深夜,繁星当空。
宫侍们举着一盏盏盛着夜明珠的芙蕖纹的宫灯走在石板道的两旁,她随着他走在熟悉的宫殿里亦步亦趋,走过的地方令她满怀回忆,熟悉的道路,熟悉的芙蕖仙宫,她的心砰砰直跳,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不晓得那里是不是已经物是人非。
十里荷塘依旧还在,但那满池的芙蕖花却已不见了踪迹,夜色暗淡仙雾缭绕,熟悉的宫殿里挂满了颗颗璀璨的夜明珠,却依然显得无比孤寂,她站在宫殿外,满怀期待的望向那牌匾,可芙蕖仙宫四个字早已荡然无存,如今海蓝色的牌匾上甚么字都没有,好像这里根本没有过主人。
他是她命中的克星命中的劫数,她甘愿为他放弃仙子之位,沉沦进他的温情里与之相融合,她渴望与相爱之人在一齐的感觉,甜蜜胜过一切。
仙雾缭绕,轻舟划过,他倚在荷塘的石桥上轻声笑道:“朕晓得仙子你不远千里,从仙界一路赶到魔界是因为喜欢朕,但是不好意思,朕等的人不是你,朕等的是一位真正的仙子,她叫芙蕖,她是不会回来的,请你别会错意。”
碧水连天,芙蕖映衣红,灼灼其华的菡萏,孤绿的扎人眼,风过,波光潋滟,君影与伊人交缠,大片粉色的芙蕖倏然绽放,她终于明白,轻声笑语吟唱的是一段情,爱恨交织的又岂止是荷塘与芙蕖。
她流着泪苦笑:“陛下,我真的是芙蕖,我真的回来了,你为何不信?”
说完连同那一池盛开的粉色芙蕖,永远湮灭在魔界的荷塘中,那一年是仙界历五百八十九年,是芙蕖仙子重回九重天的第二百四十九年,翌年魔君在芙蕖仙宫自尽,享年一千两百六十四岁。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