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悦山庭（2/2）
一龙呼风遮日月，枉做二皇刀下魂。
魔祖再出战佛道，肉身剔尽精灵存。
海角神滩三灵蟾，天涯绝地九魔神。
我歌一曲宫角漓，送于冰界同路人。
昔天气蒙鸿萌芽兹始，螟涬鸿蒙未有成形，后盘古大神开天，阳清为天阴浊为地，阴阳之间却有一团黑气盘踞不散，盘古大怒，左手执凿右手持斧，或用斧劈或以凿开，终驱散黑气分开天地。
孰知那黑气早已受了天地之精游乎其中，复经九劫历练成魔，天地既分，上无所系下无所依，于是游离于浩浩天地之外，悬浮于玄玄太空之中无响无声。
三千年后，共工与颛顼争帝，共工败而怒触不周山，四极废九州裂天下大乱，这黑气乘天地崩坏化身一条黑龙自虚空而出，身长百里通体乌鳞，自称圣祖魔龙，食颛民，摄老幼，与女娲伏羲二帝大战七七四十九天，后被斩于风山碎米谷。
那黑龙死后黑气遁出，逡巡三界之外，汲虚空之气夺渺然之精，元气逐渐恢复，三千年后这龙魂化身魔祖无色，纠结天下众魔卷土重来，佛祖天尊率众仙与其大战，这一战整整杀了九九八十一天，直杀得三界崩离九天颠倒，那无色终被无量大智慧印封于海角神滩——神蟾滩。
众魔见魔祖败阵逃脱无路，此时忽有群蟾自崖中跳出，众魔情急之下，便附于蟾群中的三只大蟾之上，灵肉和存心身交汇，欲随群蟾遁逃。
原来盘古开天之时挥汗如雨，汗水落在天涯神鳌峡，每一滴化为一只大鳌有数十只，另一些汗水落在海角神蟾滩，每一滴都幻化成一只大蟾亦有数十只，此神物生性平和，数千年安居于天涯海角。
然此次正邪大战激烈异常直杀它们巢穴，大鳌可潜入涯中，群蟾却不能潜底，于是伏于崖缝中不敢妄动，见战事稍停便成群结队，要顺天流瀑而下逃避战祸，却有三只命数当劫被群魔附体。
熟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天尊开天眼看住三蟾口念符咒，三蟾霎时变色现身。
一为黄，裹挟天魔、地魔、人魔，曰金蟾。
一为白，躲藏心魔、淫魔、尸魔，曰冰蟾。
一为红，内存蛊魔、魇魔、餮魔，曰火蟾。
天尊以天王法印捕之，欲灭杀大蟾驱灭群魔以绝后患，然佛祖怜慈悲，怜那大蟾为天地灵物不忍损伤，于是劝下天尊将三蟾罩于三大绝地。
金蟾水障于东海深渊之底，冰蟾封冻于北山冰雪之巅，火蟾焰困于南荒炎瘴之地，又施法起结界贴封印，上书九宫魔蟾印，之后佛祖天尊修补三界九天，后各自回归，从此妖魔平定人伦始兴。
天道轮回正邪消长，二千五百年后人间正道凋零，天下黎庶已遗忘了魔蟾的典故，心魔先借天山入魔仙人打破结节，在九宫魔蟾印上裂开一只大口，群魔心意相应蠢蠢欲动，霎时间邪魔乱舞愁云惨雾，各路魔神为了破印还阳各展神通，要假托人身救出魔祖，于是演出了一场精彩绝伦的九宫魔蟾传。
一段书说完，山庭老先生呜呜咽咽咳得不行，先前那长发小鬼立马端正姿态，递上一只盖碗茶杯，老先生空着两只眼睛，半瘦的大手上青筋微凸，指尖在小鬼的手边轻轻触触摸索一圈，然后才稳稳妥妥接过茶杯，啜饮下一大口。
酒楼里顷刻间便有大声叫好的，还有三三两两垂下脑袋去议论纷纷的，更有几位瞧得达官显贵的客人，派小厮递了串好的铜板以示答谢的。
须鴷瞧着他由衷赞叹了一声道：“这老先生真不愧是通晓文赋，先前我还以为他那书童只是为了骗钱，故意把他家先生夸赞的要上天，刚刚听完这一段才心悦诚服，人家真不愧是有童子功出身，评书说得就是有意思！”
百灵翻起白眼睛呔他：“这会子你又晓得了？刚刚人家在的时候为何不说？”
吉叔插嘴道：“说书为的就是博君一乐，辨性情考方俗，既要做到日日如此百说不厌，又要做到老曲新唱，还不能革了诸位看官们的命，真正是难上加难。”
百灵再次跟腔：“童子功啊童子功，万恶的童子功，如今甚么都讲童子功。”
宗震也伸了脑袋去跟她的腔：“你的武功也是童子功，你有甚么可怕的！”
百灵托着腮帮子嗫嚅了半晌才道：“所以说闯勾阑其实也不比走江湖容易多少，你们瞧，就连小倌还得从小开始学习琴棋书画，我反正记性差脑子也不行，这些东西叫我来简直能要了我的一条命。”
须鴷又道：“所以说技不压人，年轻的时候多学点总归是有用处的？”
百灵满脸不解的盯着他瞧了半天：“比如说多学点甚么比较有用？”
须鴷执着一根筷子做了个投掷的动作道：“琴棋书画，实在不行还可以说书。”
百灵满脸邪恶的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小倌转行说书先生是跨界行为？”
须鴷被百灵带进了坑里，起先没有理解百灵的意思，后来理解了瞬间害臊的面红耳赤，须鴷素来爱认死理，我怕他同百灵动真格，于是呵呵笑了两声岔开话题：“我看人家有好多给过打赏的钱了，咱们要不要也赏一下？”
吉叔果然是听到评书便找不到北，哆哆嗦嗦开始掏钱袋。
我其实就是随便说说，但他同我的开玩笑认了真，我也不好在桌面上去阻拦，只得三缄其口去瞧他掏钱袋，吉叔其实月银也不算少，只是抠门抠得要死，永远是大钱存银票小钱有碎银，掏了半天也不舍得打赏的多了，只是推出来一两碎银。
我看他又想打赏又嫌浪费钱，索性又掏了五两出来，连同他那一两一并刮进手心里推给小魔女：“六六大顺图个吉利，你去把这些给那说书的老先生，顺便说一句咱们这一桌都很喜欢听他的书，请他待会再讲精彩些。”
小魔女得了我的话溜溜跑开，百灵倾身过来对我道：“三少爷，您不是从不喜欢这些老八股的东西吗？甚么时候您也跟个老头子一般，也开始喜欢这些古古老老没新意的东西了？”
我望着小魔女纤细小巧的背影道：“都是中国的老传统，你也该听听。”
小魔女左躲右闪闪过几张桌子，蹦蹦跳跳来到山庭老先生的说书桌子前。
碎银子掷地有声拍在桌面上，又俯身贴在山庭老先生的耳边絮叨了两句。
那老先生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清瘦的脸上挂着微笑，不住在小魔女的嘴边点头，小魔女说了几句回身一指我，花瓣一样鲜嫩的脸上，绽开个迷死人的笑容，再次俯身在山庭老先生的耳边继续絮叨。
这真是一副奇特的景象，一老一少一明一暗，在周围的嘈杂中倾心交谈。
小魔女对他说了很久，山庭老先生也听了很久，然后老先生轻轻怕了拍小魔女的小脑袋，再次举起手边的盖碗茶杯，冲着我坐的大致方位摇摇举杯。
面上仍是先时的谦和从容，只把清瘦的身子在座椅里深深欠下来。
我虽然晓得他目不能视也还是礼仪相待，举了手边的茶杯对他还礼。
然后在小魔女闪身回来的路上，我和他同时喝干了杯中剩余的茶水。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