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翻荷（2）（1/2）

薛伶仃面色不善的瞅着一身妥帖公服的男子，对他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娉婷叹了口气，心道这下子可是热闹了，薛伶仃似乎天生看不惯顾长榛。当然了，她一边沉着的伏首，迎他入府，一边偷偷抬眼盯着那人轩昂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嫉恨——她也很看不惯这副高高在上又自以为是的嘴脸呢！

薛伶仃撑伞过来，伞盖堪堪遮住两人。

众人刚过了障壁预备进屋，就见一人慌慌张张自门内跨步而出，饶是雨势未大，仓皇间地面上的积雨并着陈泥也溅了她一裙子。娉婷和伶仃相顾愕然——这人竟是一惯鬼灵精的樱桃。苏夫人见她神色仓皇，竟只着了一件杏色薄单衣，发髻向一侧倾歪着就出门了，不由得眉头紧紧蹙起。

而樱桃却并不正眼看她，直跑到娉婷面前来。

苏夫人转身，面对顾长榛时面色已霁，貌似心平气和地对娉婷道：“何事如此惶急？这一位是司刑寺顾寺丞，有什么事你尽可和他说。”

她如此的轻言细语，态度可亲，樱桃却始终冷着脸，别过头去，半分也不领情。娉婷心中不无感慨，樱桃敢以仆婢之贱籍当众让苏夫人难堪，倒也可见苏云初的地位了。这恐怕与苏公的宠爱不无关系，他经营偌大家业，自祖父起三代为宫中供奉胭脂乃至香粉香料。宫中嫔御娘子们每日严妆靓扮，伺候大家皆离不开苏家。可苏公中年丧子，年已四旬，膝下仅余一女，自然是倾其所有，拳拳爱护。

樱桃不知遇上何事，脸上早无平素的□□狡黠，呆愣在雨里踟蹰良久，方贴近娉婷，附耳说：“我家娘子今日尚未归，且......且瞿氏和柳氏也不见了！”她声音低弱，几乎仅容娉婷一人听见，

“怎会这样？”娉婷大吃一惊，周围众人见她模样无不好奇。

而苏夫人，似是从中猜出了什么，脸色十分不好。

娉婷正待细问，却见顾长榛眸色深深地望着她俩，当即心子一跳，对樱桃温言道：“你先别慌，看见了么？这位顾大官人可是当今最厉害的判官了，若论铲奸除恶，明察秋毫，只怕放眼三司无人可及得上他。所以，有什么只管和顾官人说就好。”女子双眼带笑，漂亮丰满得唇瓣轻轻翕动间，吐出金珠玉粒般琅琅话语。

那一声“顾大官人”轻轻唤出，更杏目一转，潋滟波光倾洒而出。

顾长榛一怔，任这女子美目幽幽扫过自己，春水似温柔却卷裹着残冬冰碴的话语刺着自己，也不愠不怒。轮廓坚毅的下巴微微一动，开口道：“明察秋毫，某实不敢当。至于铲奸除恶，这倒是某平生唯一夙愿，只有庶竭驽钝，为大家乃至社稷略尽绵薄。”语罢，双手拢着向前一拱，姿势端严态度冷淡，毫不含糊，只让人恍惚觉得，大唐的江山社稷真在这一拱之中了。

娉婷顿显愠色，嘴角一撇，心中道出实话：这份哗众取宠装模作样的本领才真是领袖群伦吧！

“还有。”顾长榛补充：“请薛娘子今后仔细言行，切勿妄议朝廷命官。所言若有不尽不实之处，只怕娘子难以脱责。即便所言恳切，也——”

他一语未竟，便被薛伶仃截断：“也不能语带讥刺似乎你真是如坊中传言的手段狠辣不近人情即便是至交好友也专揭人短处的十恶不赦的人？”一句话说完大气儿不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又毫不客气得嚷道：“哎呀你有完没完啊？人家小娘子都快淋病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拿朝奉的就了不起啊！”

这话真是比她还放肆，娉婷哀叹一声，肘了肘伶仃示意他闭嘴。

不过，心中却在欢呼喝彩哩——骂得好！骂得痛快啊！

苏夫人面上有些许尴尬，看着默然不语的顾长榛，竟一时怔愣。倒是娉婷拽着伶仃率先进去，众人神色各异，随后跟进。

“还不快去给顾寺丞拿巾帕来？”苏夫人甫一开口就是吩咐，她的侍女已经过来侍立在身侧，但她这话，却分明是对着樱桃说的。

“哦对了，还有新制的乳酪，也一并去一些来！”

樱桃本不打算奉命，又听她这般颐指气使，生气归生气，却实在有些为难。好在此时顾长榛摆了摆手，说道：“夫人不必客气，顾某实不愿劳动各位。”这拒绝委婉而淡漠，仿佛将一团火苗罩在冰罩子里，火苗虽不至顿时熄灭，最终却无可避免地要为冰雪摧却。

这下子苏夫人终于沉默。娉婷却盯着她喜怒不形色的面容，心中疑惑更甚——她一向稳重端方，处理府中诸事举重若轻，怎么今次却惶急起来？难道......娉婷一瞥樱桃惨白的小脸，猜测着。

苏云初入宫未归，瞿氏柳氏二人亦不见了。难道真是这事情让她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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