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王府（1/2）
“大人——”
“你是新来的？”时吟黛眉一凛，翻阅卷宗的手停了下来，“他们没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叫？”
“是……大小姐。”
时吟努了努嘴，将目光收回案头：“什么事，说吧。”
“司丞大人今日，依旧没有来天钧司。”
“哦，”时吟面色不豫，半真半假道，“以后这种事情，不用专门来报了。”
在天钧司，就算呆了多年的老人有时也摸不透这位大小姐的脾性，更何况一个新来的。那天钧卫听罢此话，几欲告退，但看时吟周身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寒气，却也不知如何是好，立在原地踌躇为难。
“是我刚才讲得不够清楚吗？”这位副司丞大人忽然被气笑了，食指叩桌，连敲了数下，“你说，那个靖南王爷，还有那个叫闻欣的，都是哪儿来的佛爷？多少道门弟子揣着各式心思，挤破了头想迈进天钧司的门槛，最后连影子都见不着；这两人倒好，不夜印都递到跟前了，竟然还给本小姐摆谱？他们以为，我时吟就是皇帝阶下一个打杂的不成？若不是我妖界白泽一族百年前犯下大错，本小姐何至于来人间受这些窝囊气？”
牢骚一番，时吟浑身都畅快不少。她低头揉了揉眼角，沉声道：“你下去吧。”
“是。”天钧卫转身欲走。
“……等等，”她叫住那人，“峤峤已经走了吗？”
天钧卫怔楞一瞬，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自家上司所指何人：“蓝大人她，已经回东州了。”
“好吧，”时吟托起腮帮子，闷闷道，“本来还想着留峤峤多玩几天呢。”
她甩甩头，将目光收回案上，脑子里却还寻思着司丞的事。
而此时，被人惦记着的闻欣正立于一座外观普通，甚至有些破落的宅院前。
定睛望去，但见那匾额上书着四个大字，字体甚是萧然大气，与宅子的寒酸格格不入：靖南王府。
闻欣用脚拨了拨门前杂草，挑起一道眉头，不知想起什么，自己却笑了。
而牧九的想法与她很是一致：“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怪道他堂堂一个王爷却要日日捡破烂维生。”
话未毕，靖南王府的大门豁然被人打开一条缝，那缝隙逐渐扩大，显出一个佝偻的人形来。
闻欣定睛一瞧，乃是个相貌和善的白发老人，步履蹒跚着想要走下石阶。老者上了年纪，行动不便，连抬动膝盖都好像有些吃力。她迎了上去，施个小术法，虚搀住老者。
略凑近对方，她扬声问道：“老人家，您是这里的人吗？”
老人双眼流露出茫然神色，他微微张嘴，伸出另一只手臂，缓慢指向自己的耳朵。
“听不见？”闻欣喃喃，也学着老者的样子，指了指头顶靖南王府的大匾额。
看老者仍然不解其意，闻欣接着比划了一根长笛，放到嘴边佯作吹奏，又再次指了指“靖南王府”四个大字。
老者的眼神仿佛一星残烛终于被点亮，他思索片刻，对闻欣点了点头。
一老一少侧向镇南王府，而原本只留了一个缝隙的大门忽然无风自开，齐无知的声音悠悠然从深处飘来，钻进闻欣耳内：“闻姑娘莫打听了。崔先生正要出门，想见我就直接进来吧。”
闻言，闻欣对老者一礼，转身便往靖王府里面走。
行至门口，红影略停，对虚空道：“你是不是下了禁制？”
“禁制么？那得看我心情。”
“所以你见不见别人，”闻欣撩起衣摆，跨过破旧门槛，“也尽由着自己喜好。”
齐无知声如落玉，笑道：“自然。毕竟这一坛‘醉里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尝的。”
穿过前堂与回廊，原本黯淡的视野瞬间柳暗花明，一片苍翠：树木错落，芳草交疏，山石欹卧，端的是一片好景致。这里的一草一木好像都只是随意生长，却又被一只无形的造化之手安排得妥妥帖帖。
隔着廊柱与枝桠的缝隙，能够看到一个身着月白华服的身影，在一棵合抱粗的桃花树下随意而坐，身旁还有一个脑袋大的酒坛子。
之前见着齐无知身穿破烂的模样，早已铭刻心间，不想今日他倒穿戴得整整齐齐躲在府里喝酒。这人模人样的，倒教人看了心生欢喜。若这位靖南王爷肯好好穿衣，稍作打扮，略微顾及一点皇家颜面，想嫁作靖南王妃的女子定然不在少数。
不待闻欣走近，一只陶盏已然裹挟着劲风朝她飞来；后者略一侧身，出手接住。
“请你。”
“我不喝酒。”闻欣皱眉道。
“是不喝酒，还是没喝过酒？”齐无知端盏轻笑，一口酒液入喉，“但凡懂点酒的，都没法抵抗这香气。”
他略一抬眼，看向主动走来的牧九：“你说是不是啊，狐狸。”
猝不及防被齐无知点名，牧九碍于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馋酒，于是清了清嗓子，别过脸去不理他。
齐无知不介意地笑笑，抬袖向身旁某个地方任意一指：“闻姑娘，请上座。”
闻欣就他所指的方位盘腿坐下，将酒盏搁在一边。一只提坛的手立刻凑了上来，向那盏中倾入半碗液体。乍见天光，酒水一醒，浓郁清甜的香气便四溢而出。
“‘醉里霖’是霍先生家传的私酿秘方，在这一带十分有名，可惜只赠亲友，千金难求。老先生上了年纪之后，就交由他儿子庭芝酿酒了。庭芝手艺不错，不过比之霍老，还缺点火候。”齐无知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从前没喝过的话，让‘醉里霖’做此生第一个，倒是颇为不亏。” 齐无知将陶碗端起，递给闻欣。
托盏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才被人接过：“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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