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2/2）

鞋跟碰撞在石阶之上，响起清脆的单音。然后是“啪嗒”一声，锁舌弹开的声响。若生侧过脑袋，入目的是半张苍白的侧脸。深邃的眼窝，下抿的红唇，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堪堪掩去几分刺目的锐利，很典型的高加索白种人面孔。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余光扫见若生，也不入半点讶异，只是走向一边的台案，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什么。

“迪迪斯 。”若生蹙着眉吐出一个名字。他感觉嗓子很干，喊出这个名字更是倍感艰涩。女人回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一管试剂递了过来道：“自己注射，”顿了下，头也不回地补充了一句，“希望不需要我采取强制措施。”若生接过试剂的动作显然有些僵硬，所谓的强制措施是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来了。不听话的后果，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毕竟……

若生紧了紧手中的试管，抬起目光看向悬刻在墙面上的画像。那是一个全身笼罩着光晕的美丽女子，一手揽着一本厚重的经书，一手紧握着一根权杖。呵，光明教廷的圣女像，竟然会被雕刻在一位狂热科学家的实验室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讽刺的是，这位敬职敬业的科学研究者，可是拿着神子的躯壳在做实验呢。

若生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虽然，他这神子是人造的。

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若生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刺目的阳光。瞳孔没有焦距地怔了半晌，若生抬手掩住了双眼，很突兀地，回想起幼时曾经在地下室度过的日子。记得那个时候的他，是有多么地渴望阳光啊。在昏暗阴湿的地下室里，那扇钉着封条的小窗，透过的光芒就是他的全部渴望。那种渴望，超过了恐惧，超过了饥饿，也超过了自由。想要看到，想要触碰那些绚烂的阳光。那种强烈到了极致的渴望，就像是某种入骨的毒瘾一般灼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然而事实上，那种病态的渴望，不过是这身残缺的神血所带来的影响中，微乎其微的一点点罢了。

在地下室的日子里，阳光是从未眷顾于他的。从小窗中看到的，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天空。那时候的若生很是不解，但现在的他懂得。阳光根本无法透过那扇窗户——因为被施放了一个固态隐蔽魔法 ——以防止被旁人发现异常，发现这间地下室关着一个奇怪的小孩。

思绪至此，若生忍不住掐了掐眉心，细微的刺痛感从眉间清晰地传达到脑中。很好，绝对不能掉进回忆之中，那对于他而言，无异于是懦怯的表现。过往的一切回忆，能带给他的不过是怨恨、无力、恐惧，还有麻木。绝不允许，若生捏紧拳头，看着指节在阳光下白得好似透明。他不希望自己堕入那些无尽的黑暗中，他还想往外看，看看这个世界，他还渴望了解更多。虽然，也许他本就身处在深渊之中。感受到药剂还在身体中流淌着的冰冷，微微的晕眩泛起，几乎令他由身及心地想要作呕。这周遭冰冷的一切事物，乃至那个冰冷的女人，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你是一个试验品，你是一个怪物，你是神恩的产物，亦是，那群堕落之神的恶作剧。

“以光明残杀光明，您将是吾等永恒的信仰。”若生喃喃轻语，这句话是迪迪斯说的，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冰冷的女人在说出这句话时望着他的狂热眼神，是渴望，是信仰，也是疯狂的爱恋。她不是在看他，那个病态的女人只是透过他的脸在遥望另外一个人。不，也许应该说，是神！

作者有话要说：迪迪斯：didicit，拉丁文音译，意为博学。

固态隐蔽魔法：初始背景为西幻。这里有教廷有神，有魔法和骑士，有天使和魔王。固态是指长期性的魔法，魔力不易流逝，稳定状态下可依照施术者的能力保存相当长的时间。隐蔽魔法，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屏蔽旁人的视线，达到“我看得见你你看不见我”的效果。当然这里为了尽可能的达到最长效用，施术者采用了简易版的，摒弃了视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