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解玉:雨纷纷(1/2)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故事结局的时候,最悲伤的人可能已经留不下眼泪,看哭了多少旁观人。
佟解玉披着石青色的长袍,那是古人的衣裳。他喜欢下雨的日子。记得还是小蜻蜓的时候,他就和别的小蜻蜓不一样。那时候他就喜欢下雨。雨水打湿翅膀,也打低了小虫的飞翔高度。他贴着地面飞行。岁月不死,他修炼成精。
旧故里草木深,只要不是特别忙,他每个月都来一次旧居,在广平郊外,并不远的地方,那是他成长的地方。佟解玉低身蹲在地上,那是一只螟蛉的死处,并没有坟,毕竟一只小虫子随便的死了,怎么会有人类创造出来的坟?但是小蜻蜓一直记着。那是一只修炼的小螟蛉,和小蜻蜓是好朋友,他们曾经说要一起修炼一起云游,一起快活人间。但是后来小螟蛉死了。毕竟一只小虫子要修炼成精太难了,他没有修成。
佟解玉披着石青色的袍子,这袍子也是一个古人送的,那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捉到了一只五彩大蜻蜓,高兴的不得了。小姑娘把大蜻蜓装在笼子里,却又怕大蜻蜓夜间冷,于是将父亲的袍子给笼子披上。那时的佟解玉已经有了法力,在小姑娘睡熟之后从笼子离跑了出来,他很喜欢那小姑娘,通身的皮肤洁白晶莹,无比的美好。于是佟解玉做了第一张人皮。
尽管人皮后来被抛弃了,他做了更好的,但是他还是保留了那石青色的袍子。旧故里草木深,此刻又是雨纷纷。佟解玉撑开了伞,地面潮湿。这是夏天,广平的夏天是炎热的,昼夜温差非常大,到了夜里就会发冷了。草木在夏天很是茂盛,佟解玉看见小蜻蜓们在半空盘旋,他微笑着看着,他知道他们都活不过这个秋天。
雨越下越大。佟解玉终于来到了那所旧房子,那是他练成人形后寄居的地方,他化成一个小童给这家的主人做工。那家子的小男孩和他一样大的年纪,小男孩进学堂读书,佟解玉则下地干活。佟解玉总是暗中嘲笑,因为小孩会老死,而他会越来越强大。但是到了小孩要去考科举的时候,朝廷宣布科举废除了。那一家子抱头痛哭,佟解玉又在暗中嘲笑,“那就算了吧,”佟解玉对自己说,“本来想杀了他,现在不用了。他那样的头悬梁锥刺股都白费了,这痛苦应该慢慢享受,不能一下就死了。”那时佟解玉还不懂,最难受的,不是苦白吃了,力气白费了。最难受的是希望落空了,是诚心诚意的付出到头来不过落得一场笑话。(就像眼前的那个人,浮光掠影的一瞥,叫你当成一生一次的欣喜。一场笑话。)
佟解玉只是一个普通的妖精,只是他特别喜欢看人们伤心。看人伤心不是因为自己心狠,而是因为在他眼中,伤心是一种美,凄美。绝望是一种美,绝美。就像王国维先生的那句词,人生好似风前絮。人们用泪水和心碎,痛苦和绝望谱就的,才是最令人陶醉的乐章。
在朦朦的雨色中,他看见前面一个影子,是个女子,恍恍惚惚。那就是歌中等了又等的人。女子缓缓回头,朦胧间并没有真实的人形,那就是一个影子,是一百年两百年,或者一千年都不化的影子。佟解玉在那影子的身边慢慢的过去,他们是旧相识的熟人。早在佟解玉在这家做工的时候,他就能看见这个影子。然而他从来没有和影子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这生死苦等的前因。女子看到不是要等的人,于是幡然回首,飘然而去。这就是他们每一次相遇的样子。从来痴情都不必细问。等待的魂等的从不是想等的人,岁月缠绵,他们等的是等待岁月中在他们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他们等的是悟透后的那个自己。
自古而今,只有一句好诗,那就是醉翁的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佟解玉越过那苦等的女子身边,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不见了。佟解玉疑惑的低头再看,原来脚还是在的。据说鬼在人间飘荡都是没有脚的,脚或者就是我们与这人间的缘分。双脚落地,落地生根。从此我们与这俗世的缘分落地生根。佟解玉并没有在意他的脚,他又看见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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