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战(1/2)
离尘子是修道之人,在人间机遇与灵气都变得稀少的时代,要成仙除了绝顶的天赋,还有后天的苦修,过程艰苦卓绝,少有人能坚持下来。所以当时他飞升的时候整个天宫都轰动了,大家看来了个新仙友,还是凭自己能力上来的,都抢着去认识。
说到底,别看现在四殿的关系不错,众人也都经常办些宴席会友,交往密切。彼此间其实也曾经闹过,文神和武神互相看不惯,同一殿里因为理念不同而争吵不休的情况也很常见,如此吵吵闹闹过了几百年,手段都使尽了,争吵的也有了定论,才又亲亲热热起来。
后来飞升的人没见识过那段日子,还以为天宫一直如此和谐,殊不知里头多少人捋起袖子就能把你喷个狗血淋头。
——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大家都对新人比较宽容,就算有些得罪也都一笑置之。
所以离尘子性格再不好,刚开始也不会有人同他计较。他安身在承琰殿附近,周围都是一片荒地,冷冷清清的,别人不去找他是决计不会凑热闹。
由此还在天宫衍生出一个新玩法,本着互帮互助和互坑互骗的原则,谁喝酒打赌输了就去帮离尘子耕地浇水,既受了惩罚又增进感情。
我自然不参与这些无聊的玩法,只因为他的地界靠近承琰殿,出于礼貌去拜访过几次。前两回见他态度冷淡,我也没有在意,直到第三次,我去的时候正巧几个人玩脱了,挽着裤腿在田地里嘻嘻哈哈干活。人人身上都糊着泥水,也不嫌形象难看。
因为不是农户出身,他们做起活来笨手笨脚,看着卖力,其实与帮倒忙差不离多少。
本是习以为常的事件,我看去不过莞尔一笑,转头却冷不防看到了离尘子的表情。
他脸上一片空白,既没有感到可笑也没有作物被糟蹋的愤怒,唯有眼里漏出一点情绪,是一种浓烈的不屑与厌恨。
我当时还没有想太多,以为他是不喜欢喧嚣,就提醒一声,别露出这种眼神,他们也都是好心。
或许是我来去几回帮他打点许多,本身又不作武神打扮,让他不愿掩饰,直接了当对我说,想不到天宫作为凡人艳羡的仙境,里头却养着这么一帮不思进取,成天玩乐的废物。
“……然后你就跟他打起来了?”常彦嘀咕道,“真是这样的话,赤夷一言不合就动手好像也可以被理解了。”
我: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冲动的人?
文心帝君却摇头:“不像,这句话还不足以让你发怒。”
毕竟我是个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写入话本都没找罪魁祸首算账的好脾气的人,而离尘子本身喜静,门口却总有一帮看上去很蠢的家伙在闹腾,他的心情肯定不会愉快,所以我听了那话还以为只是一时口不择言的抱怨,他的下一句才真正令我动了怒。
他说:“看来千百年前对飞升资格的判定只是看重了所谓的功绩,而对其本身素质毫无要求,原来凡人向往的神仙之所也不过居住着一帮蠢货,这天宫不待也罢。”
我当时没带武器,外头还有一帮毫不知情的神官,所以未曾打出大动静来,只折断了他一只手一足。
一时间两位帝君都不曾答话,半晌,常彦才淡然道:“轻了。”
他望着比武场中央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难得收敛了调笑:“这个小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我也顺着他目光看去,萧玮郢身上带了血,并不是他自己的。
他是火里烧出的战神,天火也许对黑蛟有神效,对他的压制却不大,这场战斗结果其实毫无悬念。我在路上只猜测过他要多长时间结束战斗,现在的时长已大大超过了预想,怕是萧玮郢不按套路,想要慢慢折辱对方。
看来他这回是真的气的不轻。
常彦的正经也只有一瞬,马上他就以扇掩面,仿佛心痛到哭泣:“唉呀唉呀小芮,你真是不厚道,这种事怎不早说?本君一贯心疼手下,看他们每个儿都是心肝宝贝,半点委屈都舍不得给受。一想到他们开开心心去帮助这小子,反而被他在背后如此羞辱,本君的心都碎了。你看看这扇面,都要被眼泪打湿了!”
文心帝君道:“别装了,你既能想到给吾来信,对情况肯定也不是一无所知。”
闻言他放下臂来,果真连眼角都未湿,一脸嫌弃:“晏华予,你这人就是这点太无趣,总爱在小朋友面前拆本君的台。”
“彼此彼此,”文心帝君毫无诚意地拱了拱手,“让你手下撤了吧,此人吾还有用处,不可伤他性命。”
常彦:“那还用你说,只可惜了一场大好的赌局机会。”
我:“原来你是真的想看戏啊。”不知该说他是不合时宜还是人设不崩。
他嘿嘿一笑,抬手化出一张圆桌,浮于半空,上头置一杯酒一支花。
“本想以这美酒与时花做彩头,可惜晏兄不赏脸,罢罢罢,本君认输,自罚一杯。”他把酒一饮而尽,圆桌消失,那花自动飞向文心帝君,被他一手拈下,按在掌中。
我忍不住问:“所以你赌了什么?”
他从座上站起,随意挥动了下扇子——扇面贴着金箔组成的亭台圆月,浮夸得让人担心会不会在扇动之下掉落一堆亮闪闪的碎屑。
常彦如同一只从鸡群中脱颖而出的镀金孔雀,风骚无比冲我抛了个媚眼:“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俩的打法是不死不休,结果必然是非赢即死,至于谁赢嘛……”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下发冠,“本君对赤夷的实力很有信心,所以——”
正阳帝君倏然跃起,精秀而华丽的衣袍于身后拖出长长的一道艳色,“压了对面会赢。”
他那身行头看着繁琐沉重,行动起来身姿居然称得上矫健灵活,华丽丽地跳入场中,引得四周一片惊呼。
正打着的两人并未受干扰,但是很快,胶着的战斗之中横插入一把扇子,看着轻薄的一张纸面,牢牢挡住了萧玮靖捅向离尘子手腕的锋芒,僵持住。
比武场发出嘘声,显然中断战斗的人,哪怕是位帝君也得遭受看众的白眼。
常彦的脸皮之厚,根本不受影响,他一手挡着攻击,面对了萧玮郢,柔声说:“够了,结束吧。”
萧玮郢是出了名的不听指调,此时看了上司一眼,却真的收剑入鞘,利落转身,染红沉湿的衣袖飞起细碎的血珠。
他面对看众,平静而冷淡地说:“我认输。”
全场哗然,就像谁也不曾料到常彦会突然入场,他们更想不到萧玮郢占尽上风,竟在最后时刻甘愿认输,憾然饮败。
战书不是摆设之物,败者为寇,赢的人几乎可以让他做任何事。
可我坐在一帮激动的看众当中,却突然懂得,这才是对离尘子真正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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